一夜浅眠，厉渊是被窗外的鸟鸣唤醒的。
南洋的清晨带着湿润的暖意，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起身推开窗，清新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远处海面飘来的咸湿水汽，与东海岸凛冽的海风截然不同。
洗漱完毕下楼时，萧振邦已经在餐厅等候。餐桌上摆着精致的早餐，白粥、小菜、还有南洋特色的椰香糕点，看得出是精心准备的。
“昨晚没睡好？”萧振邦看着厉渊眼底淡淡的青黑，语气带着关切。
他昨晚辗转反侧，既为儿子归来而欣喜，又为家族的未来而思虑，自然明白厉渊心中的波澜。
“还好。”厉渊在餐桌旁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白粥，味道清淡，却意外地合胃口。
“今天我带你去看看家族的产业。”萧振邦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
“你是龙门的继承人，这些本该是你从小就要熟悉的东西，现在补回来，不算晚。”
厉渊没有拒绝，他来南洋，只是为了看清那点破碎的记忆。
吃过早餐，父子二人坐上了一辆黑色商务车，由司机缓缓驶出庄园。
萧振邦一边指着车窗外的景象，一边向厉渊介绍：“龙门在南洋立足已有百年，最初是做航运起家，后来逐渐涉足矿业、酒店和地产，现在东南亚几个国家都有我们的产业。”
车子首先来到港口旁的一座大型货运码头，岸边停泊着几艘印着萧家标志的货轮，起重机正有条不紊地装卸着集装箱。
码头负责人早已等候在此，见到萧振邦便恭敬地上前汇报工作。
萧振邦带着厉渊走遍了码头的各个区域，详细讲解着航运业务的运作模式、航线布局和盈利状况。
厉渊听得认真，偶尔会提出几个问题，精准地戳中业务的核心痛点，让萧振邦既惊讶又欣慰。
他不知道，厉渊这些年跟着谢无虞，处理的都是洪兴社旗下繁杂的产业和事务，航运、地产、娱乐等各个领域都有所涉猎，眼界和格局早已远超普通的家族继承人。
一路走来，萧振邦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这些产业，都是祖辈和我一辈子的心血，也是龙门立足南洋的根基。现在你回来了，只要你愿意，这些将来都会是你的。”
厉渊停下脚步，站在酒店顶层的露台上，俯瞰着脚下繁华的城市景观。
远处是蔚蓝的大海，近处是鳞次栉比的高楼，这座城市充满了生机与活力，萧家的产业在这里根深蒂固，确实算得上是庞然大物。
“父亲，”厉渊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萧振邦，“我不会留下。”
萧振邦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似乎早有预料，却还是难掩失落：“是因为外面的生活更自由？还是觉得龙门的产业配不上你？”
“都不是。”厉渊摇了摇头，语气诚恳，“我在海城有必须回去见的人，萧家的产业很好，但它不属于我。这些年，父亲把萧家产业打理得很好，不需要我来接手。”
“可你是龙门的正统继承人！”萧振邦的情绪有些激动。
“旁支那些人，表面上恭敬，暗地里都在觊觎这份家业，明宇昨天的所作所为你也看到了，若不是你手段强硬，他们只会得寸进尺。只有你坐镇，萧家才能真正稳定下来。”
“我可以帮你稳定局面。”厉渊说道，“但我不会留下长期接手，如果真的只有我能让大家信服，那我回去之后，也可以远程处理家族的重要事务。现在通讯发达，不会影响产业运作。”
“远程办公？”萧振邦皱起眉头，显然不太赞同，“家族产业错综复杂，很多事情需要当面沟通协调，远程处理怎么能行？”
“父亲，”厉渊的语气带着一丝坚持，“我这二十多年，从来没有为萧家做过什么，现在也不想因为继承家业，而放弃自己的生活”
他顿了顿，补充道：“昨天晚宴上，我已经给了旁支一个警告，短期内，他们不敢再兴风作浪，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培养合适的管理人才。如果后续有人不服，我随时可以回来处理。”
萧振邦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厉渊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
这些年，儿子在外面经历了什么，他不得而知，但从他身上那股沉稳狠戾的气质就能看出，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父母庇护的小孩子了。
他沉默了良久，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罢了，我不勉强你。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我尊重你的选择。”
听到父亲妥协，厉渊的心中松了口气：“谢谢父亲。”
“你不用谢我。”萧振邦看着他，眼神中满是愧疚。
“当年是我没保护好你和你母亲，让你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苦。现在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开心，而不是被家族束缚住。”
提到母亲，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有些沉重。厉渊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心中忽然生出一丝酸涩。
这个男人，虽然不是他记忆中高大威猛的模样，却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了萧家一辈子，也牵挂了他二十年。
“父亲，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厉渊轻声说道，“现在我回来了，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相处。”
萧振邦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点了点头：“好”
傍晚时分，车子驶回庄园。路过庭院时，厉渊看到几个佣人正在修剪草坪，远处的凤凰花依旧开得热烈。
他忽然想起谢无虞书房外的阳台，想起那里的海风，想起那个等他回去的人。
回到房间，厉渊第一时间拿起手机，拨通了谢无虞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谢无虞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今天去看产业了？”
“嗯。”厉渊靠在窗边，看着庭院里的风景，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父亲想让我留下接手，我拒绝了。”
“知道了”谢无虞的声音淡淡的，却有丝压不住的开心。
“我的根不在这里。”厉渊的语气带着笃定，“只有在阿虞身边，我才觉得踏实。”
听筒里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谢无虞低沉的声音：“我等你回来”
晚餐的气氛比昨晚轻松了许多，萧振邦兴致很高，拉着厉渊说了很多他小时候的趣事。
厉渊静静地听着，这些事情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却能从父亲的语气中感受到满满的宠溺。
他忽然觉得，这样的父子相处时光，虽然来得晚了些，却也足够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