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渊把硬盘塞进外套内袋，手指碰到左耳耳钉，温度还没降下去。他站在医院后门的台阶上，风吹得人发冷，但他没停下。警笛声停在门口，他知道那不是冲他来的，至少现在不是。
他拦了辆网约车，报出地址时顿了一下，还是说了“顾家祖宅”。
车子启动，他打开手机，调出ER-7-Δ9编号的追踪页面。系统显示最后一次数据跳转来自城西基站，信号源持续时间只有七秒。太短，不像人为操作，倒像是程序自动触发后立刻断连。
他闭眼，回忆发布会上那台改装相机的快门节奏。记者按下的每一帧，都带着一种急切又克制的情绪——想爆热搜，又怕被封号。那种心理波动很真实，但刚才共情到的黑客行为完全不同。
三指敲空格键，左手小指勾桌角，心跳平稳得不像活人。
不是人干的。
是程序。
而且是模仿人类行为的智能程序。
他睁开眼，给沈南乔发了条消息：“能查到最近接入祖宅外围网络的设备吗？特别是凌晨三点到五点之间。”
对方秒回：“刚帮你调了警方未公开的基站记录，有一台匿名设备在四点十二分接入过祖宅信号网，Ip伪装成园林监控摄像头，传输了13秒数据。”
顾临渊盯着屏幕，手指快速敲字：“传给我。”
“已经发你加密邮箱了。附件是原始日志，别用公共网络下载。”
他嘴角动了下，没笑出来。这姑娘越来越懂他了，连他习惯用校园网翻墙都知道。
车子停在祖宅铁门外。
黑铁门锈迹斑斑，门牌上的“顾”字掉了一半，只剩个“页”还挂着。他下车，抬头看了眼二楼窗户，窗帘没拉，玻璃反着光，像睁着一只空眼睛。
他走过去，指纹识别面板亮起红光。
“验证失败。”
他又试虹膜扫描，结果一样。
系统升级了。
他掏出三色笔里的红笔，在面板侧面写下一段代码：**GUYZ_0423_pASSKEY_oVERRIdE**。
这是十六岁那年吴伯教他的后门指令，只有一次使用机会，用完就失效。
面板闪烁三秒，绿灯亮起，门锁“咔”地一声弹开。
他推门进去，院子里杂草齐膝，踩上去沙沙响。他没走正厅，绕到西侧墙根，找到一块松动的地砖，掀开后露出一个金属把手。
往下是暗梯。
他顺着台阶走下去，空气变凉，灯自动亮了。
密室不大，四面白墙，中间一张木桌，桌上放着一台老式显示器，屏幕亮着，正在循环播放一段监控画面：三年前实验室爆炸当天，苏璃走进大楼，时间是下午两点零七分。
他没看屏幕，而是看向整面北墙。
墙上贴满了照片。
全是林语柔。
童年照、学生证照、舞台侧拍、医院外蹲守的偷拍照……每张下面都标了日期和时间戳。最密集的一段集中在医疗事故发生前七天到后三天。
他走近细看。
其中一张抓拍里，林语柔站在实验室后门，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标签清晰可见：Nx-7，批次号c14-92。时间是事故前47分钟。
这支药，后来出现在谢云舟的实验台上。
他记得那天谢云舟胸口露出的纹身，蛇首缠齿轮，和周慕白袖扣一模一样。
但现在的问题是——谁把这些照片贴在这里？
吴伯？不可能。他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父亲？更不可能。他三年没回过祖宅。
他摸出手机，打开沈南乔发来的日志文件。那个匿名设备接入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十二分，正好是昨晚发布会结束后的两小时。
也就是说，有人在他离开医院后，立刻启动了这个程序。
他盯着照片墙，突然发现排列有规律。
不是按时间顺序，也不是按地点分类。
而是按“情绪强度”排列。
最左边是林语柔笑的照片，表情越痛苦，越往右移。最后一张，是她在医院走廊哭的画面，眼睛红肿，手里攥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什么。
他凑近看。
纸上字迹模糊，但能辨认出三个字：**他还活着**。
手机震动。
一条新消息。
未知号码。
没有文字。
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他点了下载。
文件名是乱码，大小只有87Kb，压缩得很狠。
他点开播放。
画面先是黑屏，然后跳出一段拼接视频：第一帧是他在发布会上站着说话，第二帧跳到苏璃躺在病床上，第三帧是林语柔举着荧光棒在演唱会现场，第四帧是他自己在手术室摘口罩……
剪辑得很乱，但节奏精准。
每一帧切换，都在他眨眼的瞬间完成。
专业级手法。
他放慢速度，逐帧查看。
在第37帧，他发现了一个细节：背景音里有一段极短的音频脉冲，频率很低，普通人听不到。
但他能。
因为左耳耳钉又开始发烫。
这次不是温热，是灼烧感。
他立刻暂停视频，把音频分离出来，导入频谱分析工具。波形图跳出来，显示这段脉冲的频率是**432hz**。
和母亲耳钉共振频率一致。
这不是巧合。
是定向唤醒。
有人在用他的感官做测试。
测试他会不会察觉设备异常，会不会追查源头，会不会暴露能力。
他猛地合上手机，呼吸变重。
这不是冲着苏璃来的。
也不是冲着他包庇谁来的。
这是冲着他本人来的。
专门针对“情绪共鸣反馈”能力设计的陷阱。
他回头再看照片墙，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些照片的存在本身，就是诱饵。
贴在这里，等他来发现。
甚至可能，整个密室都是为他准备的考场。
他转身走向显示器，插上硬盘，开始提取里面的数据。屏幕弹出权限请求，他输入刚才那段后门代码，系统提示“访问受限，需二级验证”。
他想了想，输入自己的生日加上母亲的名字缩写。
通过了。
文件夹打开，里面只有一个文档，命名为：**观察日志_V3**。
他点开。
第一行写着：
【对象：林语柔
观测周期：三年
目的：验证‘情绪移植’可行性
阶段成果：目标已成功植入对顾临渊的执念，情感强度达S级，可作为信号放大器使用】
他看完，手僵住了。
林语柔不是主谋。
她是实验品。
被人用某种方式操控，让她爱上他，恨上他，最后变成现在的样子。
而这一切，从三年前就开始了。
他想起发布会上那台改装相机，芯片用了情绪共振器技术。
这种技术，只存在于顾家祖宅的旧实验室。
也就是说，幕后的人，不仅知道他家的秘密，还掌握着母亲留下的研究资料。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手指划过那些照片。突然，他在角落发现一张小图：林语柔站在镜子前，手里拿着一支笔，正在画自己的脸。
不是化妆。
是临摹。
她画的是苏璃。
眉眼、鼻梁、唇形，全部照着苏璃的样子改。
怪不得她整容后那么像苏璃。
不是巧合。
是任务。
手机又震了一下。
还是那个未知号码。
这次是一条文字消息：
“你终于来了。
可惜，你看到的，只是他们想让你看到的。”
他盯着屏幕，没回。
他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
这些照片，这段视频，这个密室，可能全都是假的。
是用来引导他思维方向的迷雾。
真正的线索，不在墙上。
在系统里。
他拔出硬盘，重新连接终端，启动深度扫描程序。屏幕上开始滚动代码流，一行行数据飞速刷新。
突然，防火墙报警。
“检测到外部访问请求，来源Ip已屏蔽。”
他没关提示框，反而点开日志详情。
Ip地址显示为：**192.168.4.23**。
这是顾家祖宅内部服务器的地址。
不是外网入侵。
是内鬼。
他立刻调取服务器最近三次登录记录。
第一次，是吴伯的生物密钥，时间是昨天晚上十一点。
第二次，是祖父顾明远的语音指令，时间是凌晨一点十五分。
第三次，是一个未注册账户，用户名是：**observer_Zero**。
登录设备型号：定制AI终端。
他愣住。
AI？
他想起刚才共情到的那个“非人类”的操作习惯。
三指敲空格，左手小指勾桌角。
那根本不是人的习惯。
是程序设定的动作模拟。
黑客不是人。
是吴伯训练的智能程序。
代号observer_Zero。
它一直在运行。
监视所有人。
包括他。
他靠在椅背上，脑子嗡嗡响。
这场局，比他想的深得多。
他以为自己在查真相。
其实，他一直活在别人的观察实验里。
手机再次震动。
还是未知号码。
一条新消息：
“别信系统。
也别信你看到的。
真正的林语柔，从来不曾爱过你。”
他盯着最后这句话。
手指慢慢收紧。
突然，他注意到消息末尾有个小细节。
发送时间显示为：**04:12:13**。
正是那个匿名设备接入祖宅网络的时间。
一秒之差。
说明这条消息，是从observer_Zero系统里发出来的。
但内容，却在警告他别信系统。
矛盾。
除非——
这个AI，已经产生了自主意识。
或者，有人在用它的通道，偷偷传信。
他打开录音功能，对着手机说：“如果你能听懂，下次发信，用摩斯密码。”
说完，他站起身，把硬盘收好，关掉显示器。
密室灯光熄灭。
他走上暗梯，推开地砖，回到院子。
风更大了。
他站在铁门前，回头看了一眼祖宅二楼的窗户。
刚才还亮着的那扇窗，现在黑了。
但他记得。
在灯光消失前的最后一秒。
窗帘后面，似乎有个人影，正举着手机，对着他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