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螺旋桨的风还没散尽，顾临渊已经换上了球衣。
他站在篮球场边线，手指压了压护膝。左腿旧伤处隐隐发烫，像被什么咬了一口。但他没皱眉，也没停下热身动作。观众席传来尖叫，有人喊他名字，还有人举着“顾神今天扣篮吗”的手写牌。
他看了眼记分牌：第二节还剩两分三十七秒，比分76比76。
程野跑过来拍他肩膀：“你真能打？别硬撑。”
“打不了我也不会站这儿。”顾临渊活动脚踝，“你防住他们五号就行。”
对方球队那边，五号正和队友击掌，眼神往这边瞟。顾临渊记得这人——上个月商赛答辩时，坐在林语柔后排，递过一张纸条。当时他没在意，现在回想，那字迹和篡改日志的一模一样。
裁判吹哨，比赛继续。
顾临渊接球推进，节奏不快。他故意放慢脚步，观察对手动向。果然，刚过半场，五号就贴上来，膝盖顶了一下他的伤腿。力道不大，但位置精准。
他没停步，转身运球摆脱。
可下一回合，对方三人包夹，五号再次撞上来，这次是正面冲撞。顾临渊重心不稳，向后倒去。
手掌撑地瞬间，右手突然打滑。
他立刻察觉不对——地板明明干燥，怎么像抹了油？
抬头看，程野已经冲过去揪住五号球衣：“你他妈有病？”
“犯规就是犯规，动手？”对方也不怂，直接退回来。
眼看要打起来，顾临渊抬手：“程野！”
声音不高，但程野顿住了。
他盯着顾临渊，见对方摇头，才松开手，退后两步。
裁判跑过来吹哨，判对方普通犯规，没有追加罚球。
顾临渊慢慢坐直，右手在地板上蹭了蹭。指尖沾了点透明残留物，无味，反光。他低头细看，发现掌印边缘有一圈扇形痕迹，像是液体被快速推开形成的。
不是汗水。
也不是饮料。
他缓缓抬头，视线扫过观众席。
高台背光区，一个身影缩在角落。蜜桃色卷发，香奈儿套装裙摆露出一角。林语柔低着头，正在捡什么东西。她手里捏着一枚发卡，卡尖朝下，轻轻刮了下唇角。
顾临渊眯眼。
那发卡他见过——上周论坛曝光“共进晚餐”合成照那天，她在后台通道掉过一模一样的。当时唐小满还说：“这牌子限量款，全校就她一个人用。”
而现在，那枚发卡的金属边缘，正泛着和地板上一样的微光。
他低头再看地面，油渍的位置正好在底线附近，是他摔倒的方向。如果刚才没及时收力，手腕扭转会更严重，甚至可能二次受伤。
这不是意外。
是陷阱。
对方想让他退赛，或者更糟——让他在众目睽睽下出丑、倒地、被抬走。舆论会立刻发酵：“顾临渊身体不行了”“上次救人只是运气好”。
而真正动手的人，根本不会留下证据。
他慢慢站起来，右腿有点麻，但还能动。他走到边线，拿起水瓶喝了一口，顺便挡住镜头角度，把右手藏在瓶身后擦了擦。
程野走过来低声问：“你没事吧？”
“没事。”
“他们明显冲你来的。”
“我知道。”
“那你干嘛拦我？让他们吃t！”
顾临渊看着球场中央，轻声说：“吃了t，我们少一人。他们算好了时间，第二节末段搞事，就是逼我们乱。”
程野咬牙：“所以你就忍？”
“我不忍，但他们得付出代价。”
他把水瓶放下，重新系紧鞋带。动作很慢，其实是在计算。
油渍面积、反光角度、观众席高度差……如果他是监控分析员，会从哪个视角切入？唐小满能不能调到那个机位？有没有拍到林语柔弯腰的动作？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半小时前，手机弹出一条系统提示：【共情能力预激活：情绪波动检测中】。
当时他以为是误报。
现在想来，也许不是。
就在他摔倒那一秒，程野的愤怒、对方的得意、林语柔的冷笑……所有情绪叠加，差点触发能力。但他强行压住了。
现在不能用。
冷却期只有一次机会，必须留给最关键的时刻。
他看向记分牌：两分钟不到，球权在对方手上。
只要防住这一轮，他们就有反击机会。
他走回场地，站定位置。右掌还在隐隐作痛，但脑子越来越清醒。
林语柔那边，已经悄悄起身。她整理了下发卡，转身准备离开。似乎觉得大局已定。
顾临渊忽然开口：“程野。”
“嗯？”
“待会我接球，你会看到我做一件很蠢的事。”
“比如？”
“比如摔倒。”
程野一愣：“你还摔？”
“我会摔，但不是因为腿。”
“那是为啥？”
顾临渊看着对方控球推进，嘴角动了下：“因为我要让他们以为，我真的滑倒了。”
程野没听懂。
但他看到顾临渊的眼神，就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
对方五号持球突破，假动作晃开防守，直冲内线。顾临渊补防上去，在对抗中故意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右侧倒去。
又是那个位置——油渍区。
他的手掌再次触地，这一次，他没有抵抗打滑，反而顺势一推，让自己转了个方向。
全场哗然。
有人喊“小心手”。
但他落地后立刻翻滚起身，左手一把抄起篮球——原来刚才倒地瞬间，他用身体挡开了对方传球路线，球正好滚到他身边。
“抢断！”解说大喊，“顾临渊完成极限救球！”
程野反应极快，立刻跑位接应。顾临渊单手传球，精准送到前场。
队友快攻上篮得分。
78比76。
观众沸腾。
对方教练叫暂停。
顾临渊喘着气走下场，坐在替补席。他低头看右手，掌心擦破了一块皮，渗出血丝。护膝也松了。
他没管这些，只盯着记分牌。
还剩一分五十秒。
他们领先两分。
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观众席最后一排，林语柔正低头看手机。她嘴角翘了一下，随即按灭屏幕，把发卡放进包里。
顾临渊静静看着她。
你漏了一件事。
你忘了——我摔倒的时候，左手是干的。
而你能看到的，只是我演给你看的那一面。
他慢慢解开护膝，从夹层里抽出一张折叠的纸条。是早上吴伯塞给他的，写着一行字：【润滑油成分检测需三小时，建议留证】。
他把沾了油渍的右手按在纸条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手印。
然后折好收进裤兜。
下一回合开始前，他站起身，拍了下程野肩膀：“待会我可能会再摔一次。”
“你还来？”
“这次，我想知道——”
他盯着对面五号的球鞋，“他们的鞋底，是不是也涂了东西。”
程野愣住。
裁判鸣哨，比赛继续。
顾临渊走上场，站到底线准备发球。
风从体育馆顶棚吹下来，带着一点铁架生锈的味道。
他右手握球，目光扫过全场。
林语柔已经不见了。
但她留下的痕迹还在。
他深吸一口气，把球传出去。
队友接球，缓慢推进。
时间一秒一秒走。
七十二秒。
六十八秒。
六十五秒。
对方五号再次靠近他，眼神挑衅。
顾临渊不动声色，等球传回自己手中时，突然启动突破。
五号贴防，膝盖又一次撞上来。
他没躲。
而是主动迎上去，在接触瞬间脚下发力，整个人向前扑倒。
手掌着地，又是一滑。
但他早有准备，左手迅速撑地，身体翻转，同时右脚勾住对方脚踝。
五号没站稳，跟着踉跄一步，鞋底在地板上蹭出一道黑痕。
顾临渊趴在地上没立刻起来。
他的右手，正压在那道黑痕上。
指尖传来粗糙感。
不是普通鞋印。
他慢慢抬头，看向记分牌。
六十三秒。
他们还领先两分。
他趴在地上，右手悄悄抹了把鞋印残留物，塞进护腕内侧。
然后才慢慢起身，拍了拍裤子。
没人注意到这个动作。
出了看台角落，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用长焦镜头对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