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医院停车场的水泥地上,溅起一片白雾。
顾临渊站在台阶边缘,手里还攥着那本三色笔记。刚才天台上浮现的字迹已经消失,但“快逃”两个字像钉子一样扎在脑子里。他低头看了眼被雨水打湿的蛋糕盒,盒底的巧克力酱痕迹正在一点点化开。
手机震动了。
两条语音几乎同时弹出。
第一条是叶晚星的声音,断断续续:“顾……我在后台通道……结构不稳……钢架要塌了……”
第二条是沈南乔的,呼吸急促:“临渊……任务暴露……他们炸了出口……我撑不了太久……”
闪电劈下来,照亮城市两端。一边是演唱会场馆方向浓烟滚滚,红光冲天;另一边是废弃地铁施工区,警用无人机的频闪信号在雨幕里忽明忽暗。
他没时间想提拉米苏的事了。
手指一划,把三色笔记塞进内袋,右手摸向左耳——那里戴着一枚蓝宝石耳钉,不是真品,是三天前他悄悄交给叶晚星的仿制品。这玩意儿内置微型定位器,是他让林深从医疗机器人零件里抠出来改的。
“你们都别闭眼。”他按下通讯键,“我能听见。”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撕开卫衣前襟。
黑色防弹衣露出来,胸前缝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通讯模块,正和两部手机建立三角链路。这是吴伯去年塞给他的,说“哪天用不上,哪天就是好日子”。
现在日子不好。
他靠墙蹲下,闭上眼。
脑子里突然跳出沈南乔在警校讲课的画面。那天她穿着制服,指着战术板说:“劫持现场最怕慌,谁先乱,谁先死。”她的声音冷静得像刀切豆腐,逻辑一层压一层。
顾临渊记得自己当时就在台下,手里转着笔,心想这女人比考试题还难搞。
此刻她的恐惧和那时的冷静撞在一起,左耳耳钉猛地发热。
异能触发。
三分钟,特警级战术分析能力到手。
他睁开眼,手指在泥水里划出两道线,一道朝东,一道往西。
“叶晚星!”他吼出第一句,“你现在位置左侧有没有承重柱?有就用幕布缠腿,滑降到b3配电室,那里有备用逃生梯!”
通讯那头传来喘息声,接着是窸窣响动,像是她在爬。
“沈南乔!”他立刻切频道,“你背包夹层是不是有折叠刀?割脚踝的束缚带,然后用鞋跟敲管道第三节,那是通风口薄弱点!”
“刀……在。”她的声音稳了一点,“第三节是哪个?”
“从右往左数!快!”
两处指令发出,间隔不到十秒。
他靠墙喘气,额头全是汗。这种共情不能中断,一旦分心就失效。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蛋糕盒、不去想dNA报告,只盯着眼前这两条命。
手机屏幕闪了一下。
叶晚星那边传来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头顶横梁开始断裂。
沈南乔那边瓦斯浓度报警声响起,倒计时显示还有90秒。
双线危机同步逼近临界点。
他咬牙,从裤兜掏出一支红笔,在泥水里快速写下“3-7-1|8-2-6”。数独格子填满大脑,心跳慢慢压回节奏。
耳钉又热了。
紫光一闪。
他对沈南乔的职业信念有敬意,对叶晚星的安危有焦灼,两种情绪叠加,共鸣反馈再次激活。
技能延续。
“晚星!”他提高音量,“跳!下方有人接应!”
其实没人。
这只是心理暗示。人在绝境中最怕犹豫,只要她敢跳,就有生路。
“南乔!”他紧接着喊,“屏息!三秒后爆破冲击波会替你清空通道!信我!”
通讯那头沉默了一瞬。
然后是两声巨响。
几乎重叠。
远处演唱会废墟中,一片屋顶轰然坍塌,尘烟四起。下一秒,一道人影从断裂的钢架间翻滚落下,落地时一个侧滚卸力,趴在地上不动了。
正是叶晚星。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枚蓝宝石耳钉仿品,指节发白。
另一端,地下施工井喷出大量烟尘,沈南乔从破裂的管道口爬出,满脸灰黑,抬手对着空中挥了两下。
救援直升机破云而降,探照灯扫过全场。
光柱掠过叶晚星的脸,她抬起头,雨水顺着下巴流下,目光死死锁定医院方向那个模糊身影。
顾临渊还蹲在原地,防弹衣贴着墙,通讯模块红灯闪烁。
他听见耳机里传来微弱的声音:“我……出来了……”
是沈南乔。
他扯了下嘴角,刚想说话,耳钉突然发烫到极限。
“滴”的一声,系统提示:今日第五次共情结束,冷却开始。
体力瞬间抽空。
他膝盖一软,跪坐在台阶上,手指仍抓着通讯模块,不敢松。
直升机缓缓降落,救援队冲向叶晚星。
她被人扶起时还在回头,嘴里似乎说了什么,但风太大,听不清。
沈南乔那边也来了支援,几名便衣警察围上去询问情况。她摘下湿透的帽子,回头望了一眼城市另一端,嘴唇动了动。
“这次……是你救了我。”
顾临渊听见了这句话的回放。
是他自己脑子里补的。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现在不能倒。
他还得确认她们都安全。
手指颤抖着点开监控界面。
叶晚星的生命体征正常,心率偏高但稳定。
沈南乔已接入警方医疗系统,无大碍。
他长出一口气,仰头看天。
雨还在下。
通讯模块电量只剩3%。
他想站起来,腿却不听使唤。
远处钟楼敲了第十下。
刚才明明才九点。
他记错了?
还是时间乱了?
不管了。
他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
三色笔记从内袋滑出来半截,封面被雨水浸湿。
他伸手去够,指尖碰到纸页时,发现最后一页又浮现出字迹。
不是红色。
是紫色。
像耳钉的光。
【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也在等你】
字还没看完,视线已经开始模糊。
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越来越远。
他抬起手,摸了摸左耳。
耳钉还在。
温热。
没掉。
地面传来轻微震动。
一辆黑色轿车驶入停车场,车灯扫过台阶。
驾驶座车门打开。
一只穿皮鞋的脚踩进水坑。
来人撑伞走来,脚步很轻。
蹲在他面前。
“少爷。”声音沙哑,“该走了。”
顾临渊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他只看见那人西装口袋露出一角金怀表。
表盖开着。
表面没有数字。
只有十二个不断旋转的小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