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的时候，顾临渊正盯着谢云舟办公桌上那支三色笔。
不是他的那支。
是仿品。
笔帽银灰反光角度太亮，像刚从文具店拿出来没拆封。
他没动，指尖在耳钉上轻轻一碰。
上一秒还在想谁复制了他的笔，下一秒电话就来了。
来电显示：未知号码。
他知道是谁。
谢云舟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白大褂皱得像被洗衣机拧过。
他把文件递过来，语气很轻，但字字清晰：“这是你去剑桥进修的推荐信。我签了名，也盖了章。”
顾临渊没接。
“您知道他不会让我走。”
谢云舟点头。“所以我今天必须给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手机再次震动。
屏幕亮起，通话自动接通，外放开启。
周慕白的声音直接传出来，低沉、冷静，带着一丝笑：“顾临渊，走了就别回来。”
办公室安静。
空调滴水声清晰可闻。
顾临渊看着谢云舟，开口，语气像在聊天气：“周总的消息，还是这么灵通。”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
“你真以为你能跳出这个局？”
“我不用跳。”顾临渊说，“我已经站到棋盘外面了。”
他拿起桌上的三色笔——谢云舟那支仿品，拔开红笔帽，笔尖落在推荐信右下角。
签字。
一笔一划，写得很慢。
红色墨水渗进纸纤维，像是某种仪式的开始。
谢云舟看着他，手指无意识摩挲白大褂上的笔痕。
那是去年手术失败后，他在记录本上划出的印子，一直没洗掉。
顾临渊签完名，换蓝笔。
在签名下方写了一行小字：
“蓝色是挑战，我不怕。”
再换黑笔。
笔尖悬停半秒，落下：
“黑色……是反杀。”
他合上笔帽，三支笔依次收回胸前口袋。
动作利落，像收刀入鞘。
然后他把推荐信对折两次，又折一次，变成一架纸飞机。
谢云舟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顾临渊没答。
走到窗边，拉开玻璃幕墙。
风灌进来，吹乱了桌上几页资料。
远处写字楼群矗立，其中一栋顶层，正是星耀娱乐的LoGo。
他举起纸飞机，瞄准。
“你说这信能飞多远？”
谢云舟没笑。“监控会拍到。”
“让它拍。”顾临渊说，“我还怕他们看不见？”
手一松。
纸飞机滑出窗外，划出一道直线。
它没有下坠。
反而在空中微微调整角度，像被什么力量托着，直冲对面大楼。
下一秒，纸飞机前端擦过玻璃幕墙，发出轻微刮响。
穿透。
整块防弹玻璃出现蛛网裂痕，中间一个洞，刚好够纸张穿过。
里面是第38层，周慕白办公室。
谢云舟呼吸一滞。“你动了手脚？”
顾临渊收回手，插进裤兜。“只是加了点导电墨水。飞行摩擦生热，激活脉冲信号，干扰他那一层的监控系统十秒。”
“十秒够做什么？”
“够我把‘证据’种进去。”
他说得很淡，像在说今天吃了什么。
谢云舟盯着窗外残影，声音压低：“你早准备好了？”
“从发现有人复制我的笔就开始了。”顾临渊说，“他们想偷东西，我就给他们留个礼物。”
“什么礼物？”
“一段加密代码。藏在推荐信折痕里，波形和实验室主系统一致。他只要扫描，就会触发反向追踪协议。”
谢云舟终于笑了。
笑得像个熬夜改论文终于通过的学生。
“所以你根本不是要走。”
“我是要让他以为我要走。”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电话还在通着。
周慕白那边没了声音。
直到一声闷响，像是文件夹砸地。
接着是怒吼：“你疯了吗！那是我办公室的玻璃！”
顾临渊这才低头看手机。“哦，还在啊。”
“你给我听着，”周慕白咬牙，“你毁的不只是玻璃，是你自己的退路！”
“我没有退路。”顾临渊说，“我只有前进的方向。”
“你以为你赢了？”
“我没想赢。”
“我只是不想再被你们当棋子用了。”
说完，他按下挂断。
手机屏幕暗下。
谢云舟走到他身边，望着对面大楼。“他会查监控残留数据。”
“查得到。”顾临渊说，“但只能看到一段乱码。真正的代码已经顺着他的扫描仪，上传到云端备份。”
“你什么时候做的？”
“昨天晚上。收到匿名短信后，我就让林深帮我搭了个跳转服务器。”
谢云舟摇头。“你比你祖父还狠。”
“我不是狠。”顾临渊说，“我只是学会了用他们的规则玩。”
办公室陷入短暂安静。
走廊传来脚步声，学生路过窗口，抬头看见纸飞机残片飘落，有人拍照，有人发朋友圈。
#顾学长把推荐信折成飞机扔了#
#这届学霸已经进化到物理攻击了#
唐小满的直播标题瞬间更新：【震惊！顾临渊竟用纸飞机突破防弹玻璃】。
弹幕炸开：
“这是魔法吧？！”
“建议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
“求同款三色笔链接！”
谢云舟看了眼手机，忍不住笑出声。“你又要上热搜了。”
“随他们去。”顾临渊说，“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当成怪人。”
他坐回沙发，从口袋掏出三色笔，一支支检查。
红笔墨量剩70%，蓝笔笔帽有划痕，黑笔尾部刻着一行小字：
**别让情绪失控**
他摸了摸耳钉。
蓝宝石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谢云舟忽然问：“你真的不去剑桥？”
“为什么不去？”顾临渊反问，“机会摆在面前，我干嘛不要？”
“可你刚才说……”
“我说我不走，是不按他们的剧本走。”
“但我可以按我的节奏，光明正大地出国。”
“他们不会放你走。”
“那就让他们看看。”
“谁才是真正的掌控者。”
他说完，打开手机相册，翻到一张照片。
是三天前拍的，医学院c-14储物柜内部。
柜门内侧贴着一张便签纸，写着一行字：
“你们想要的，我早就烧了。”
下面是一堆灰烬，混着金属碎片。
是他亲手销毁的初代实验数据备份盘。
谢云舟看到了。“所以你根本不怕他们威胁你过去的黑历史。”
“因为我早就清空了所有把柄。”
“现在他们手里拿的，全是假的。”
“包括那份所谓的‘学术造假证据’？”
“是我故意留的饵。”
“就等着他们网上挂热搜。”
谢云舟深深看他一眼。“你早就布局了。”
“从苏璃告诉我她右腿旧伤那天开始。”
“我知道有人在盯着我，所以我干脆让他们盯个够。”
“然后反向喂料。”
“对。”顾临渊说，“他们以为我在防守，其实我在进攻。”
办公室外，风穿过窗缝，呼啸作响。
谢云舟站在窗边，看着对面大楼。
周慕白办公室的玻璃还没换，裂痕像一张网。
“他会报复。”
“来啊。”顾临渊说，“我等他很久了。”
他起身，整理衣领。
潮牌卫衣配破洞牛仔裤，看起来不像医学天才，倒像街头rapper。
但他眼神很稳。
稳得不像二十岁的年轻人。
“谢老师。”他说，“谢谢您的推荐信。”
“你不打算用了？”
“我用了。”
“只不过不是用来逃命。”
“是用来宣战。”
他转身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把时停下。
“对了。”
“麻烦您帮我查一下，最近有没有人申请调取我的出国审批材料。”
“谁？”
“一个喜欢穿三件套西装，袖扣上刻星座的男人。”
谢云舟懂了。
“我会盯着。”
顾临渊点头，推门出去。
走廊灯光打在他身上，影子拉得很长。
他没回头。
但右手伸进口袋，握紧了那支黑笔。
笔尾的小字在掌心硌着：
**别让情绪失控**
他记得上一次失控是什么时候。
十六岁，初恋女友在礼堂告白失败，全场哄笑。
他因为共情她的羞辱感，能力暴走，当场背出整本《解剖学》名词表，被人当成怪物。
从那以后，他封印了能力。
直到大学重逢苏璃，才一点点解开。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不再害怕共情。
也不再逃避选择。
因为他知道，真正强大的不是能力。
是知道自己要什么。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新短信。
他没看。
直接删掉。
然后抬头，看向电梯口的电子屏。
上面滚动着一条通知：
【全国医学创新大赛决赛名单公布】
【候选人：顾临渊】
他嘴角微动。
走进电梯，按下b2。
地下停车场。
他的车还停在原位。
车顶落着一片纸飞机的残翼。
白色，边缘泛灰。
他伸手拿下来，捏在手里。
然后拉开车门，坐进去。
钥匙插进启动口。
仪表盘亮起。
他没发动。
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前方。
后视镜里映出他的脸。
银灰色挑染，左耳蓝宝石耳钉，眼神平静。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是那个未知号码。
一条新消息：
“你忘了什么？”
顾临渊盯着屏幕三秒。
拿起黑笔，在车窗上写下两个字：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