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得像口锅,扣在天通庵这片烂泥塘上。
陆寅领着五十号人,从侧翼悄无声息的摸到离鬼子营地还有二十米阴影里,连呼吸都压进了嗓子眼。
这五十人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不用说了,都是手里有绝活的主儿。
出发前那会儿,陆寅本来没打算带叶宁和翟隆泰。
“这不是唱戏,不是走镖,子弹不长眼睛!回去!”
陆寅拦在叶宁身前,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叶宁没说话,手腕一翻,一柄泛着寒光的燕翎剑直接贴上了陆寅的脖颈子。
剑刃凉飕飕的,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姓陆的,又跟老娘来那套是吧?”叶宁眼神里透着股子倔劲,“从老娘把旗袍换成裤子的那天起,就是为了跟你们一起玩儿命!”
“怎么的?指望老娘躲后头,七月十五给你们烧纸啊?告诉你姓陆的,老娘叫胭脂虎,就不是那烧纸的人!”
陆寅又想张嘴,旁边的汪亚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他妈什么笑!闭嘴!”
叶宁朝他那斜了一眼,这位斧头帮的大煞星立马低头憋笑,怂态百出。
陆寅无奈,带着笑脸,一点一点挪开脖子上的燕翎剑,又扭头去看翟隆泰。
这老头更绝,鼻孔里哼了一声,扛着那把门板似的大刀,直接迈步就走,压根就不搭理他。
“得,都是祖宗,都去都去,死了活该,没人烧纸,到下边儿连包烟都买不起....”
陆寅骂了一句,挥手示意出发。
现在,这五十个祖宗就趴在距离日军营地二十米的阴影里。
装备挺狠,清一色的德造二十响,还有几把汤姆逊冲锋枪,汪亚樵手下几个猎户出身的兄弟,还背着硬木大弓。
不过陆寅有言在先,能不开枪,尽量不开枪。
他要的是特种作战,无声作业。
要开枪硬怼,那就失去了冒死潜入的意义,也根本就不是小鬼子的对手。
但这会儿,陆寅却遇上麻烦了。
如果是几个人,甚至十几个人,那躲着探照灯扫射的死角,像鬼一样摸进去倒是不难。
可现在是五十个人,再怎么训练有素,那也是黑压压的一大片。
现在那四盏探照灯沿着阵地交叉来回的扫,简直要命。
只要这灯一灭,鬼子的马克沁机枪哨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闭着眼就是一梭子火力排查。
陆寅从旁边兄弟手里接过一支步枪,枪托抵在肩窝里,准星在那个鬼子机枪手的脑袋上晃荡。
他在犹豫。
先打灯?还是先打人?
先打灯,人还在,机枪响了就是暴露。
先打人,灯还在,五十个人往里冲也是活靶子。
除非同时响,一起灭。
就在这节骨眼上。
“砰!砰!”
清脆的两声枪响,在夜空中炸开。
紧接着又是“砰!砰!”两声。
日军营地前沿那四盏耀武扬威的探照灯,像是被人掐灭的烟头,瞬间瞎了。
陆寅心头猛地一跳,随即一股热流涌上脑门。
嘿....卧槽!陶定春那小子没死!烟囱上还有活人!
机会稍纵即逝,陆寅根本不带犹豫的,食指一扣扳机,“砰”的一声,那个刚要转动枪口的鬼子机枪手脑袋开了花。
他把步枪随手往泥地里一甩,反手抽出背上的大枪。
“进!”
这一声吼,比枪声还炸。
现在拼的就是速度,等五十个人摸到黑灯瞎火的营地里,接下来就是硬碰硬了。
营地里瞬间炸了锅。
小鬼子们刚才还在烤火打屁,突然间眼前一黑,还没等眼睛适应黑暗,耳朵里就塞满了喊杀声。
有的鬼子反应快,抓起三八大盖就拉栓,可那枪栓刚拉了一半,只感觉一个黑影盖了过来。
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白胡子老头虎目圆瞪。
紧接着两只手腕子感觉一凉,就是钻心的疼。
低头一看,两只手连带着枪都掉在地上,然后自己就飞起来了,看见一个没有双手和脑袋的身体,“扑通”一声倒下。
叶宁冲在老爷子旁边,对着另一个营帐就杀了进去……
营帐里有火光,把叶宁的影子拉得修长。
紧接着,那个修长的身影犹如起舞,伴随打着剑花的双剑翻飞,营帐里开始鬼哭狼嚎,双剑所过处,专挑手脚大筋和咽喉动脉。
被她掠过的鬼子,要么捂着脖子在那儿抽搐,要么像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嚎。
陆寅紧随其后。
手中大枪被他舞成一条黑龙。
这玩意儿在巷战里也许施展不开,但在这种混乱的营地里,简直就是个绞肉机。
前面一个鬼子端枪拉拴,嘴里叽哩哇啦叫着。
陆寅直接一枪掷出,枪头直直插进那人胸口,没等那鬼子倒下,他又快步跟上,八极单羊顶,肘尖猛击枪尾,六合大枪透体而出,又扎进另一人咽喉。
他脚下一拧,淌泥步绕开前面一人,快速拔出大枪绕着胳膊转了个枪花,紧接着就是一个“中平刺”,那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噗嗤!”
这一枪,又把侧面一个鬼子扎了个透心凉,枪尖从后背透出来,陆寅手腕一抖,一股暗劲顺着枪杆子传过去。
“崩!”
那鬼子的尸体竟然被这股劲力直接挑了起来,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砸向后面两人。
那两个鬼子被砸得晕头转向,还没爬起来,旁边一道巨大的黑影笼罩过来。
翟隆泰这老头子,手里那把大刀片子,抡圆了又是一“咔嚓!”。
两颗脑袋骨碌碌滚出老远。
老头子也不说话,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提着刀继续找下一个倒霉蛋。
旁边又有一个小鬼子举起三八大盖对准陆寅,突然一把斧头打着旋,“镗”一下钉在了小鬼子额头。
汪亚樵走过去,邪笑着拔了下来,红的白的一塌糊涂……
这家伙手里两把斧头,那就是阎王爷的生死簿。
他也不讲什么招式,远了就飞,近了就劈。
斧头这东西,力道大,重心在前,劈在人身上就是个稀烂。
梁焕的八斩刀则是另一种风格,快,准,狠。
刀刀不离要害,往往鬼子还没看清人影,身上要命的地方就全被切开了。
这距离一近,人一乱,鬼子就算摸到枪,也不敢开了。
主要是怕打到自己人,于是硬生生被这帮江湖煞星拖进了白刃战。
但营地外围的机枪哨可不一样,他们分的清人是从哪里杀进来的。
刚有人拖开机枪哨上的尸体,想想补位射击,就被远处飞来的冷箭钉死在沙袋上。
还有一个机枪位,稍微有点露头的,烟囱上那两杆黑枪就开始挨个点名。
一枪一个,绝不空发。
这变成了一场屠杀。
小鬼子平时仗着枪炮犀利,作威作福,哪见过什么江湖?
五十个祖宗告诉他们,这就是江湖!
江湖人不跟你讲什么战术穿插,不跟你讲什么火力覆盖。
贴了身,那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这些小鬼子都懵了。
那种看着同伴手脚齐断,脑袋乱飞的恐惧,远比被子弹打死的震慑力要大得多。
热兵器杀人,“砰”的一下,人倒了,也就那么回事儿,没啥威慑。
冷兵器杀人那就不一样了,“噗嗤”“咔嚓”的,还得伴着骨头断裂的脆呼劲儿和满天乱飞的脑袋胳膊腿......
营地里剩下的三四百号鬼子看到这种景象,彻底崩了。
他们也不知道冲进来的到底有多少人。
一个鬼子军官,看样子是个少佐,手里握着指挥刀,哆哆嗦嗦地退到墙角。
看着汪亚樵刚砍了一颗脑袋,现在拎着滴血的斧头一步步逼近,这鬼子心理防线塌了。
“哐当”一声。
指挥刀扔在了地上。
这鬼子军官“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两只手举得高高的,嘴里用夹生的中文大喊,“我地,投降!日内瓦……公约!日内瓦!日内瓦公约!”
汪亚樵停住了脚步,眉头皱成个“川”字,斧头在手里掂了掂,扭头冲着不远处的陆寅喊了一嗓子,“老幺!这狗娘养的喊啥呢?日啥日?”
陆寅刚把大枪从一个鬼子胸口抽出来,带出一蓬血雾。
他当然知道日内瓦公约是啥,优待俘虏那一套。
他瞥了眼那个跪在地上的鬼子军官,啐了口溅到嘴里带血的唾沫,笑了笑,“他说日你妈!”
汪亚樵一听,眉毛一立,脸上露出一股子怪异的敬佩:
“嘿!这狗日的,还挺有种......”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汪亚樵手起斧落。
那动作随意得就像在劈柴。
“咔嚓!”
一斧头劈完,扭了两下才拔下来,又转身找下一个去了。
鬼子军官的天灵盖直接被劈成两半,红的白的溅了一墙,嘴里那句“公约”还在喊,接着慢慢变成嗓子眼里的咕噜声。
周围几个本来也想举手投降的鬼子,一看这架势,吓得魂飞魄散,举着的手都在打摆子。
“后生仔,这些举手的怎么搞啊?”
梁焕抹了一把刀上的血,懒洋洋地问。
陆寅冷冷地扫视一圈那些双手半举不举的鬼子,不耐烦的问,“举手啥意思你不懂?”
梁焕摇摇头。
“意思就是手洗干净了,可以砍了。”
梁焕哦了一声,毫不犹豫的上去一顿割喉,就像切靶子一样,毫无反抗。
这帮小鬼子显然都被吓傻了。
陆寅把大枪往地上一顿,“这帮狗日的在东北杀了多少人?两手一举就想活?”
“咱们他妈是出来混的,又不是丘八!”
“看不懂!”
这一夜,注定是这帮鬼子的噩梦。
……
“哪响枪?哪响枪?”
张岳宗从第一声枪响的时候就被惊着了。
他在指挥部里急得团团转,抓着望远镜往外看,
几个团部参谋也是一脸懵,通讯兵往各个营地打电话。
等张岳宗冲到高处,举起望远镜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对面鬼子阵地一片漆黑,探照灯全灭了,里面带着火光。
那动静不像是两军对垒,倒像是菜市场杀猪,鬼哭狼嚎的.....
“团长!你看!”
旁边的警卫员指着那边喊。
只见鬼子阵地上,时不时有人影晃动,几个机枪哨稍一露头,就被头顶狙击。
张岳宗猛地一拍大腿,“顶雷个肺额!肯定是寅仔!他带着人摸进去了!”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鬼子乱了,指挥系统肯定瘫痪。
“全团给老子冲锋!”
张岳宗扯着嗓子吼道,眼睛都红了,“顶雷个肺额!要是让一帮老百姓把仗打完了,老子的脸往哪搁?!”
嘹亮的冲锋号在夜空中吹响。
十九路军的弟兄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听见号声,一个个像下山的猛虎,端着刺刀就冲了出去。
从这边阵地到鬼子营地,也就几百米的距离。
等张岳宗带着大部队气喘吁吁地冲进鬼子营地的时候,所有人都傻眼了。
没枪声。
只有满地的尸体和浓重的血腥味。
这根本不是战场,这就是个屠宰场。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有的鬼子脑袋还在,身子没了,有的身子还在,脑袋没了。
陆寅正坐在一堆弹药箱上,手里夹着根从鬼子尸体上摸来的香烟,没火,干叼着。
那杆大枪靠在他怀里,枪杆子前头的红缨上全是滑腻腻的血浆和碎肉。
看见张岳宗进来,陆寅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血牙,那都是杀人的时候溅嘴里的,加上满是血污的一张脸,显得格外渗人。
“来来来,老张,借个火借个火.....走得急,忘了带.....”
陆寅三两步走过去,自己动手在张岳宗身上摸索。
张岳宗呆愣原地,也不管他,扫视着满地尸体......
陆寅摸出洋火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呛的连连咳嗽。
“妈的,什么吊烟?”
他一脸嫌弃的看了眼手里的香烟,又重新叼回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一营二营的阵地,给你们拿回来了,脏东西也弄干净了,剩下的……你们看着收拾吧。”
汪亚樵蹲在旁边擦斧头,叶宁正对着一面破镜子,嫌弃的整理头发上的血污,梁焕和翟隆泰闭着眼靠在墙上养神。
还有几十个人,在里里外外各忙各的.....
张岳宗看着这群浑身浴血的“老百姓”,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敬礼!”
张岳宗猛地并拢双腿,对着陆寅这帮人,庄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身后几百名十九路军的战士,也齐刷刷地立正敬礼。
陆寅摆摆手,把嘴里的烟吐掉,撑着大枪站了起来,显然也捅人捅累了.....
“少来这套。”陆寅拍了拍张岳宗的肩膀,痞里痞气的说,“这营地里的机枪,迫击炮,所有家伙事儿,咱俩一人一半。不过份吧?”
张岳宗放下手,立马变成一张嬉皮笑脸,“哎!寅仔,你这话说的.....不过分!一点也不过分!”
陆寅点点头,没再说话,转身冲着大家伙招了招手,“行!有你这话就行!那帮我们保管两天,过两天我们回来拿......”
“兄弟们!走了,赶场子去....”
五十人现在还剩下四十三个。
这四十三个祖宗和叶宁梁焕等人便在正规军敬佩的眼神中,又往里走去.....
张岳宗一愣,“哎!寅仔!你还要去哪?方向走错了喔?”
陆寅也不回头,把大枪往肩上一扛,挥挥手,痞里痞气的说,“趁着小日本子还没增兵,我带兄弟们去虹口玩两天......”
张岳宗呆呆的看着这些拿刀的,挎剑的,提斧子扛大枪的。
还有他们身后一批乱糟糟,毫无队列可言的背影。
“喔顶雷个肺额!”
“侠客行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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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们,快顶不住了。
茄子每天都在拦腰砍量。
要考虑双开了,这本快连全勤工资都拿不到了。
不行还是得回去写剧本得了.....
现在每天八千一万字的更,感觉还没以前两章四千字来量多啊。
点点催更留言,写写书评,谢谢大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