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马上林冲,马下武松。
武松行走江湖的时候,使的是一根棍子。
当年景阳冈打虎,那根棍子浸透了虎血,通体赤红。
后来,洪门中人就把帮会中最能打的那个人,称之为红棍。
梁焕便是这文圣山智松堂的双花红棍。
他那身斯文的长衫在雨水和血污中早已看不出本色,人却像一柄出鞘后便再无归意的利刃。
手中的八斩刀,短小,轻盈,在手里像两片翻飞的铁叶。
他的刀法没有裴石楠鸳鸯双刀的大开大合,几乎都是贴着自己的身体。
一进一退,一吞一吐,都在方寸之间。
一名青帮打手举刀迎面劈来,梁焕不闪不避,左手刀斜斜向上一格,发出“铛”的一声。
那打手只觉虎口巨震,电光石火间,梁焕右手刀已如毒蛇吐信,贴着对方的手臂内侧滑了上去。
“噗。”
一声轻微的入肉声被喊杀声和雨声掩盖。
那打手低头看去,只见一截刀尖从自己的脖颈侧面透出,血珠正顺着刀尖往下滴落。
他想喊,却只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梁焕抽刀,看也不看,身形一转,又迎向另外两人。
咏春拳的精要被他用两把短刀演绎得淋漓尽致。
每一招都是攻防一体,每一刀都循着人体最脆弱的关节和要害而去。
梁焕就像一架精密的杀人机器,不断重复着格挡,砍杀,割刺的动作。
在他身后,数百名臂绑红绸的洪门弟子,也狠狠凿入青帮的阵型中。
他们久在底层,不比张啸林的手下成日干些吃喝嫖赌的勾当。
身体素质各方面比青帮众人要高出一筹,下手自然更狠,更绝。
一时间,整条街道除了雨声,只剩下刀刃入肉的闷响,骨头断裂的脆响,以及濒死前的惨嚎。
断臂残肢混着泥水四处飞溅,温热的肠子滑落在青石板上,然后被慌乱的人群踩成烂泥。
浓郁的血腥气冲天而起,甚至压过了雨水的土腥味。
巷子中,得以喘息的陆寅靠着湿冷的墙壁。
他身上的体力也消耗到了极限,但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那个在人群中穿梭的黑衫身影。
这才是真正的国术杀伐。
不是擂台上的切磋,不是他特种部队里讲究一击必杀的最优解,而是一种成体系的,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千锤百炼出的战场武学。
那两把刀在梁焕手中,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
陆寅的脑海里,无数关于拳理的碎片纷飞闪现,与眼前梁焕的身影不断重合,印证。
他感觉自己体内那股刚刚凝聚的暗劲,似乎也随着梁焕的每一次出刀而隐隐跳动。
“我……操……”
洪九东和裴石楠相互搀扶着,脸色惨白看着眼前的一幕。
裴石楠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梁焕的刀。
他自负走南闯北双刀无敌,此刻却看得心头沉重。
他的刀是“势”,讲究气贯长虹,一往无前。
而梁焕的刀是“术”,是计算,是精准到极致的杀戮之术。
若论比武,裴石楠自信不弱。
可现在是战场杀伐,没有点到为止。
同样是站着砍,裴石楠挥砍五十刀,梁焕便能砍上百刀。
“啊啊啊!!”
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张啸林双目赤红,状若疯虎。
他看着自己带来的人被砍瓜切菜般屠戮,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
这是他投靠黄金荣的第一仗,本想漂漂亮亮地立个威,现在却被洪门弟子杀鸡屠狗一样按在地上。
“废物!一群废物!!”
他一把推开身边护卫,双目赤红,从地上捡起一把还在滴血的开山刀,不顾漫天喊杀,竟是转身又冲回了那条死胡同。
在他看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巷子里这几个小子。
损失大点无所谓,只要能弄死这江东瘦虎,也不至于全然没法跟黄金荣交代。
想到这里,他直接朝陆寅举起手枪。
可枪才举到一半,一颗铁蛋丸“嗖!”的一声,打在他手腕上。
陶定春站在墙头,他就像一个狙击手,至始至终都盯着张啸林。
张啸林吃痛,手一松,左轮手枪“哐当”一声掉在泥水里。
陆寅也不瞎,比起裴石楠和洪九东,他的状态好得太多。
巷口梁焕那精准到毫厘的刀法,还在他脑子里一帧一帧地转。
冷兵器杀伐,不一定要用最狠的招,但一定要用最省力的。
陆寅若有所悟,他脚下发力,三两步就蹿到了张啸林面前。
“你他妈……”
话没说完,陆寅的短刃已至。
张啸林慌忙招架,而陆寅的短刃却像一条油滑的泥鳅,不求重创,只寻破绽。
“铛!”
一声脆响,刀锋相向。
而就在两把刀相击的一瞬间,陆寅将短刃顺着刀背一滑,目标直指张啸林握刀的手腕。
“嚓!”
张啸林只觉手腕一凉,一道血线飙出,开山刀再也握不住,脱手飞了出去。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陆寅再次欺身而上,冰冷的刀锋瞬间贴上了他的咽喉。
张啸林僵在原地,他清晰的感觉到陆寅身上那股子快凝成实质的杀气。毫不怀疑下一秒自己的喉咙就会被割开。
“兄弟,有话好说!”
陆寅眼神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就像在看一块案板上的肉。
你砍别人的时候,手起刀落?
轮到别人砍你了,有话好说?
他想起前世张啸林成为大亨后的种种卖国做派,便准备将他剁了,一了百了。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枪响,突兀的划破雨幕。
“春哥,红头阿三来了。我们还打吗?”
一个小孩朝着陶定春喊道。
陶定春朝响枪的地方看了一眼,“打个屁!溜!”
说完他带头从墙上跳了下去。
接着房顶上的小老鼠们也紧随其后,一个一个跳下房顶,消失在四通八达的胡同里。
梁焕一刀削掉面前一人的胳膊,皱着眉停下,目光投向街口。
“砰!砰!砰砰砰!”
又是一连串枪声示警。
“把武器,放下,蹲下,不然就地击毙!!”
一声怪腔怪调的中文,接着几十个包着红头巾,身材高大的印度巡捕端着长枪冲了进来。
“红头阿三!快跑!”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一时间不管青帮红帮,所有人开始四散奔逃。
这些印度巡警一愣,茫然端起枪,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
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群往街头巷尾的弄堂里钻。
梁焕的目光穿过人群找到陆寅,看见他拿正刀架着张啸林脖子。
二人视线对上后,陆寅立马递来一个“你先走”的眼神。
梁焕会意,点了点头,随即也汇入人群,钻进弄堂。
眨眼间,刚刚还百人互砍的街道,只剩下满地残肢血污,和巷子里还架着张啸林的陆寅几人。
半晌,一辆挂着米字旗的黑色福特汽车缓缓停下。
车门打开,一只猩红色的高跟鞋,踩在血水里,鞋跟溅起点点污浊。
随后一条被红色旗袍包裹,却又曲线毕露的雪白大腿迈出来。
女人撑开一把洋布伞,施施然走了下来。
昏暗的雨幕里,那一片雪白的大腿与这血雨腥风格格不入。
一个穿着白色西装,金发碧眼的洋人也下了车。
他嫌恶的用手帕捂着口鼻,看着满地的尸体和血水,用蹩脚的中文抱怨:“哦!宁!这里真是太臭了,像屠宰场!”
“上帝保佑!你们华人!真是太野蛮了!”
叶宁娇嗔一笑,上前挽住洋人的胳膊,“哎呦,亨利领事,您多担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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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还信誓旦旦要每天更三章,结果今天发烧了,38.5
我这发烧写的,满脑子浆糊。要有什么问题回头再改了,多多留言找问题,支持一下数据。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