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小豹鲍立奎，没见过这个桩功，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八卦掌。”
翟隆泰花白的胡子微微抖动，他那双虎目里放着精光，“八卦掌，取法于刀术。”
“有一门兵器叫子午鸳鸯钺，他这桩功，便是那八卦子午桩。”
“这是兵刃的站桩，这小子，身上藏着东西呢。”
听了翟隆泰的解释，林宝山扶了扶眼镜，镜片下的双眼也死死盯着场中那个僵硬的身影。
而此时的陆寅，感觉很奇妙。
他的意识仿佛飘了起来，悬在半空中冷眼旁观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那具身体已经不归他掌控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热流从丹田升起，顺着脊柱，流遍四肢百骸。
之前与雷方硬拼时堵塞混乱的气血，在这股热流的疏通下，竟变得无比顺畅。
这感觉和当初在小巷子里对战哑巴毛三时一模一样。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场中的陆寅已经动了。
“装神弄鬼！”
恶僧雷方可不管他什么桩功，他只当是陆寅被打傻了，在那儿摆什么古怪姿势。
他狞笑一声，大脚在地上重重一踏，整个人横着就撞了过去，依旧是那蛮不讲理的七星拳。
可这一次，陆寅没再硬接。
就在雷方即将近身的一刹那，他脚下的步子忽然一变，身体像是没有骨头一般，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扭转。
白马淌泥，身如游龙，八卦掌——子胥过关。
雷方势大力沉的一记冲拳，几乎是擦着陆寅的衣角打了过去，直接落空。
“嗯？”
雷方一愣，收不住势，往前踉跄了两步。
他猛一转身，却发现陆寅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侧后方，依旧是那个不伦不类的古怪姿势，安安静静的站着。
“嘿！”
雷方来了火气，怒喝一声，再次扑上。
这一次，他把速度提到了极致，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恶风，直取陆寅的天灵盖。
可就在他的手掌即将拍中的瞬间，陆寅的身体又动了。
那具身体没有后退，而是以右脚为轴，左脚向侧前方划出一个诡异的弧线。
身体一拧，一转。
雷方志在必得的一掌，就这么擦着陆寅的衣角落了空。
不等雷方变招，陆寅的身体已经贴着他的手臂转到了他的身后。
只见还背对着雷方的陆寅，右手从自己腋下击出，好似背后长了眼睛，轻轻一按，印在了雷方的后心。
八卦掌——叶底藏花！
这一掌看着轻飘飘的，没有半分力道。
雷方甚至没感觉到疼。
但他却身子一僵，一股阴冷的劲力毫无征兆地透体而入，直冲心脉。
“噗！”
雷方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差点喷出来，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猛地转身，一记势大力沉的摆拳横扫而出，却再次挥了个空。
陆寅的身体就像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脚踩八卦，围绕着雷方飞速游走。
步法行云流水，身形飘忽不定。
“走！转！拧！翻！”
看台上的翟隆泰看得眉飞色舞，一拍大腿，高声叫好，“好！好一个游身八卦掌！！”
林宝山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双眼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场中的局面已经彻底逆转。
雷方一身刚猛的横练功夫，此刻完全没了用武之地。
他就像一头被戏耍的蛮牛，空有一身力气，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摸不着。
而陆寅的每一次出手，都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单换掌，双换掌，青龙探爪，指天插地.......
一招一式，看似绵软无力，可每一掌拍在雷方身上，都附着一股穿透力极强的阴柔劲力。
暗劲！
这正是陆寅之前苦求不得，甚至不惜以伤换伤都无法打出的暗劲！
他的意识在半空中看着，感受着身体的每一次发力，每一次转折。
原来，这就是暗劲。
不是单纯的肌肉发力，而是周身筋骨齐鸣，拧成一股绳，再由内而外爆发出来的劲力。
雷方被打得节节败退，胸中气血翻腾，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引以为傲的铜皮铁骨，在这神出鬼没的八卦掌面前，仿佛成了纸糊的。
“啊啊啊啊！！”
雷方彻底癫狂了，他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索性放弃了所有招式。
“佛爷我撞死你！！”
他双目赤红，低下那颗硕大的光头，以最野蛮的方式，朝着陆寅直直撞了过去。
他要用自己最硬的铁头，破了这滑不留手的八卦掌！
面对这玉石俱焚的亡命一撞，陆寅那飘忽不定的身形，骤然一顿。
他竟然停下了。
只见陆寅的身体猛地向下一沉。
原本轻灵的八卦步，瞬间变成了沉稳刚猛的马步。
他不再游走，而是双脚死死钉在原地，拧腰，沉肩，合胯！
浑身的气血在一瞬间被调动起来，整个人仿佛膨胀了一圈。
那股原本阴柔流转的劲力，也在这一刻变得刚猛，爆裂！
“吼！”
一声低吼，自陆寅喉间发出。
只见他右臂握拳，向前平举，左臂成拉弓状，对着雷方撞来的光头，竟然不闪不避。硬碰硬！
翟隆泰见后，心中又动。
八极拳，拉弓式？
“瘦子！！躲啊！！”
洪九东尖叫起来。
“陆大哥！！”
翟婉云也看的心急。
谁都没想到，陆寅竟然会放弃自己的优势，选择用这种最惨烈的方式和雷方硬撼。
就在雷方快要撞到陆寅的瞬间。
只见陆寅猛的往前踏了一步，曲臂提膝。
“砰！！！”
一声巨响，在码头上炸开。
八极拳——二郎担山！
时间仿佛凝固。
数千道视线中，陆寅的手肘与膝盖竟然将雷方的大光头，夹在中间。
接着雷方两眼一翻，慢慢瘫软下去，再也没了动静。
而陆寅依旧站在原地。
他还保持着出肘的姿势，脚下的青石板已经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一口鲜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下，但他站得笔直，纹丝不动。
全场，一片死寂。
无论是袍哥会，还是排帮，亦或是虎堂的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谁能想到，刚才还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陆寅，竟然在片刻之间，用几种截然不同的拳法，硬生生击溃了以横练功夫着称的恶僧雷方。
形意，八卦，八极……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
“好……好！好！！！”
翟隆泰猛地站起身，连叫了三声好，花白的胡子都在抖。
他盯着陆寅，那神情就像在看一块举世无双的璞玉。
庞青山的脸已经没了半点血色，他身边的董大海，那张枯瘦的老脸也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陆寅缓缓收回手臂，胸膛剧烈起伏着。
那双空洞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情绪。
他没有去管地上昏死过去的雷方，也没有理会周围震天的欢呼。
那具身体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慢慢地，慢慢地转了过来。
然后，空洞的视线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那个外号蛇尾巴的老太监身上。
紧接着，他抬起脚，朝着那个方向迈出第一步。
董大海见状，嘴角慢慢上扬，那笑容要多阴森有多阴森......
“娃娃，你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