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寅的拳头攥得发白。
道理他都懂。
这个江湖有这个江湖的玩法，不是前世战场上那种你死我活的简单粗暴。
可懂归懂，做归做。
让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刚给了自家妹子善意的姑娘，就这么被人拖进深渊，他做不到。
“小阿哥……”
孟小冬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脸上满是哀求。
她把那个银镯子往陆寅手里塞，声音带着哭腔。
“我们……我们把镯子还给她好不好？你别去了…好不好…”
她不懂什么江湖规矩，她只知道她的哥哥们要去冒险了。
陆寅松开了拳头。
他看了一眼满嘴油光的袁宝，又看了一眼快要急哭的孟小冬。
“大宝。”
“啊？”袁宝抬起头，嘴里还嚼着肉。
“送小冬回家，锁好门，谁叫都别开。”
陆寅的声音很平静。
袁宝愣了一下，看看陆寅，又看看孟小冬，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哦，好。”
陆寅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两个大洋丢在桌上。
“卧槽！”洪九东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盘子碗碟都跳了一下。
他一把拽住陆寅的胳膊，咬牙切齿的低吼：“你他妈是真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老子说了那是老荣！捅了马蜂窝，咱们几个都得折里头！”
“她刚给小冬打赏，算是对我们有善意。”陆寅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短褂穿好，看也不看洪九东。“我不能看着她出事。你来不来，随便你。”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朝楼下走去。
洪九东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他看着陆寅决绝的背影，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担忧的孟小冬和傻乎乎的袁宝，最后狠狠一跺脚。
“妈的！”他骂了一句，抓起桌上的酒壶猛灌了一口，“真他妈上辈子欠你的！”
然后对着袁宝的脑壳就是一巴掌，“大傻子，别吃啦，还不快点把小冬安全送回家啊。敢出一点差错，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说完快步跟上了陆寅。
袁宝挠挠头，憨憨一笑，随后把啃了一半的烧鸡塞进裤兜子，带着孟小冬也下了楼。
洪九东三步并作两步追上陆寅，一前一后，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二人跟着那伙人的踪迹，越走越偏，慢慢就离开了闹市。
刚拐过一个街角，前面便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女人的惊呼和男人的喝骂。
“妈的，那儿呢！”
洪九东骂了一句，脚下更快了。
巷子也不长，一眼就能望到头。
周围倒是还有一些行人，却也没有敢上前多管闲事的。
那辆黄包车已经翻倒在地，车轮还在吱吱呀呀空转着。
几个穿着短衫的汉子正围着翟婉云身边的那个穿功夫衫的女人。
只见那女人双腿如风，出招幅度不大，但迅猛至极，而且专攻下三路。
奈何对方人多，一时半会也脱不开身。
而那个叫翟婉云的姑娘，已经被另外两个汉子架了起来，嘴里塞上了布条，正拼命挣扎。
“册那！”
洪九东下意识就往旁边的阴影里缩，这是他多年混迹街头养成的好习惯。
他可没练过，上去就是喂拳头。
跟过来也是凭着胸中那股子义气。
可陆寅没躲。
他甚至连脚步都没停顿一下，整个人像一支离弦的箭，贴着墙根就冲了过去。
洪九东只觉得眼前一花，陆寅就已经绕到那两个架着翟婉云的汉子身前。
没有废话，也没有警告。
陆寅双手同时探出，手指并拢成刀，就听“啪啪”两声。
直戳二人喉头。
接着那两个汉子连哼都没哼一声，身子一软就瘫了下去。
翟婉云脱离了束缚，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被陆寅顺势扶住，一把扯掉了她嘴里的布条。
“唔……咳咳！多谢！”
翟婉云刚道了声谢，那边围攻女人的几个汉子已经反应过来，纷纷转头朝陆寅扑来。
“瘦子，小心！”
缩在墙角的洪九东喊了一嗓子。
陆寅把翟婉云往身后一推，迎着那几人就撞了上去。
他没有用什么拳法，招式简单直接，全是前世在军中练就的搏杀术。
一记侧踹正中一人的膝盖，那人的腿直接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惨叫倒下。
同时又身体一矮，躲过劈来的短刀，手肘顺势上顶，狠狠撞在另一人的下巴上。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另一头那个女人也得了空，一个燕子归巢，双脚在墙上连蹬两下，借力凌空又是一记白马亮蹄，蹬最后一个老荣的腰间。
“砰！”
那人像个破麻袋一样飞了出去，撞在墙上，没了动静。
这女人用的正是所谓南拳北腿中的北腿，戳脚。
前后不过眨眼的功夫，七八个老荣就倒了一地，不是抱着腿哀嚎，就是彻底昏死过去。
“小姐，快走！”
功夫衫女人扶住翟婉云，警惕地看了一眼陆寅，拉着她就要离开。
“等等！”
翟婉云却挣开她的手，走到陆寅面前，很认真地拱了拱手，“今日多谢二位仗义出手，我叫翟婉云，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洪九东这时从黑暗里钻了出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抢着答道：“好说好说，刚才见过的，我叫洪九东，他叫陆寅。小场面，小场面。”
翟婉云恍然大悟，还要再说什么，功夫衫女人已经拉着她，“小姐，此地不宜久留！”
陆寅看着她点点头。
翟婉云也知道轻重，只好作罢，又对陆寅和洪九东道：“今日之恩，改日再报！”
说完，两人便匆匆消失在巷子另一头。
“行啊瘦子，这些年藏挺深啊。”
洪九东凑过来，用胳膊肘捅了捅陆寅.
陆寅的视线一直盯着巷口，直到二人彻底没了踪影。
“走，回去吧。”
他说着就要转身。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又密集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月光下，一个个黑影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影影绰绰，少说也有几十号人。
“并肩子！！辛苦！！”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络腮胡子，一拱手，朝着二人就喊了一句。
有道是，见面道辛苦，必定是江湖。
洪九东脸上的嬉笑瞬间僵住，“坏了……这他妈是捅了老荣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