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御花园,蝉鸣聒噪得让人发昏。假山后的阴影里,却透着一股与这燥热天气格格不入的阴冷。
林婉儿拢着藕荷色的纱袖,指尖因用力而掐进了掌心。她身边站着两位同届入宫的秀女——出身翰林学士家的张芸,和来自江南富商家庭的李珠。三人都低垂着眼,声音压得极低,像三只密谋的夜枭。
“……自从吴月娘得了陛下几分关注,苏晓晓更是气焰嚣张,何曾把我们这些新人放在眼里?”林婉儿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怨毒,那日御花园的冷遇,成了她心头拔不掉的刺,“如今连德妃娘娘都失了势,这后宫,怕是要被她一手遮天了。”
张芸怯生生地开口:“可……可她深得陛下宠爱,我们又能如何?”自入宫以来,她连陛下的面都没见过几次,对苏晓晓的得宠,既有羡慕,也有几分莫名的敌意。
“如何?”林婉儿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她能得宠,未必是凭真本事。我听说,前朝就有女子用巫蛊之术迷惑君王,德妃娘娘前几日突然卧病,说不定……”
李珠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林姐姐是说,我们可以……”
“嘘——”林婉儿打断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这种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但只要这消息传出去,就算陛下不信,心里也难免会有芥蒂。到时候,她还能像现在这样风光?”
张芸有些犹豫:“这……会不会太冒险了?若是被查出来……”
“查出来又如何?”林婉儿不以为然,“我们只让下人悄悄议论,谁能抓到实证?再说,这后宫里,看不惯她的人多了去了,就算陛下要查,也未必能查到我们头上。”
她凑近两人,压低声音:“你们只需让贴身宫女,在洗衣局、膳房那些地方,不经意间提几句……就说前几日看到漪澜苑的人深夜烧纸,还念叨着什么‘去晦’‘上位’的话……再把德妃的病联系起来,剩下的,自有旁人添油加醋。”
李珠被说动了,她家里虽有钱,却没什么权势,在宫中一直小心翼翼,若能借此事打压苏晓晓,或许能为自己争取些机会:“我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张芸咬了咬牙,也点了点头。在这深宫里,不争不抢,最终只会被淹没,她赌不起。
三人又低声商议了几句,确定了细节,才装作若无其事地从假山后散开,各自赏花去了,仿佛刚才的密谋从未发生过。
***谣言的传播速度,远比她们预想的更快。
先是洗衣局的宫女们在搓洗衣物时闲聊:“听说了吗?漪澜苑的宸婉仪,好像会些旁门左道……”
“可不是嘛,前几日我去送衣裳,看到她们后院半夜还亮着灯,像是在烧什么东西,怪吓人的。”
“难怪德妃娘娘好端端地就病了,会不会是……”
这话很快传到了膳房,御厨们一边切菜一边议论:“宸婉仪年纪轻轻就宠冠后宫,怕是不正常……”
“我听采买的小太监说,她宫里的人最近总去宫外买些稀奇古怪的香料,说不清是什么用处……”
这些话像藤蔓一样,迅速爬满了后宫的各个角落。下人们不敢在明面上说,却在私下里传得沸沸扬扬,添油加醋,版本越来越离奇——有的说苏晓晓用了“换命符”,有的说她养了“小鬼”,甚至有人说看到德妃宫里的锦鲤无故翻肚,就是被咒的。
低位的妃嫔们本就对苏晓晓的得宠心存嫉妒,听闻这些谣言,更是半信半疑。有人开始刻意疏远漪澜苑的人,路上遇见了也绕着走;有的甚至偷偷去道观求了护身符,生怕被“咒”到。
储秀宫里,柳如眉听着宫女的汇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没参与林婉儿的密谋,却乐见其成。苏晓晓树大招风,有人替她出头打压,再好不过。
***漪澜苑里,苏晓晓正躺在竹榻上,吃着冰镇的葡萄,看春桃摆弄新买的鹦鹉。这鹦鹉是萧绝特意让人从岭南寻来的,羽毛翠绿,能说几句简单的吉祥话,逗得苏晓晓直笑。
“娘娘,您看它说‘陛下万岁’呢!”春桃喜滋滋地逗着鹦鹉。
苏晓晓笑着点头,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几日,宫里的宫女太监见了她,眼神都怪怪的,要么低着头快步走开,要么偷偷打量她,眼神里带着畏惧和探究。
【奇了怪了,我脸上长花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没什么异常。
“春桃,”苏晓晓随口问道,“最近宫里是不是有什么新鲜事?我看大家都怪怪的。”
春桃愣了一下,随即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啊……可能是天太热了,大家都没精神吧。”
她其实听说了那些谣言,只是不敢告诉苏晓晓,怕她生气。
苏晓晓何等敏锐,一看春桃的样子就知道有事。她懒得猜,直接在心里呼唤系统:“系统,查一下最近后宫有什么关于我的流言。”
【系统提示:正在检索相关信息……】
【检索到近期后宫主要流言:宸婉仪苏晓晓疑似使用巫蛊之术争宠,以不正当手段致使德妃失宠卧病,证据包括“深夜烧纸”“购买特殊香料”“宫人异常举动”等。流言源头指向储秀宫林婉儿、张芸、李珠三位秀女的贴身宫女,通过洗衣局、膳房等渠道扩散。】
苏晓晓看着系统给出的结果,差点把嘴里的葡萄喷出来。
【巫蛊之术?我?】她简直哭笑不得,【就这点段位?编个谣言都这么没新意,能不能有点创意?比如我是穿越来的?】
她放下葡萄,擦了擦手,丝毫没生气,反而觉得有些可笑。林婉儿这是在御花园吃了亏,还不死心,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太看得起这些谣言的作用了。
【萧绝是什么人?多疑是多疑,但他更相信自己看到的。我天天在他面前吃喝玩乐,哪有时间搞这些有的没的?他要是信这个,那才真是有鬼了。】
“娘娘,您怎么了?”春桃见她神色古怪,担心地问。
“没事。”苏晓晓摆摆手,拿起一颗葡萄扔进嘴里,“就是觉得有点好笑。”
【随她们闹去吧,跳梁小丑而已,掀不起什么大浪。】
***下午,吴月娘忽然来了漪澜苑。她依旧穿着利落的短打,额上还带着薄汗,像是刚练完剑就过来了。
“参见宸婉仪娘娘。”吴月娘行礼,语气比平时更急促些。
“免礼,坐吧。”苏晓晓让春桃倒茶,“这么急着来找我,有事?”
吴月娘坐下后,左右看了看,见只有春桃在旁边,才压低声音道:“娘娘,您听说最近宫里的传言了吗?”
苏晓晓挑眉:“你是说……我用巫蛊之术那事?”
吴月娘没想到她已经知道了,惊讶地睁大眼睛:“娘娘都知道了?那您还……”
“还这么淡定?”苏晓晓笑了,“不然呢?去找她们对质?还是哭着去跟陛下告状?”
“可那些谣言太难听了!”吴月娘有些急,“现在宫里好多人都信了,连我宫里的小宫女都偷偷去求符了!再这样下去,对娘娘的名声不好!”
她虽是武将之女,却也知道名声的重要性,尤其是在后宫,一句流言就能毁掉一个人。
“名声?”苏晓晓不以为意,“我的名声,难道是靠别人的嘴来维持的?相信我的人,自然不会信这些鬼话;不相信我的,就算没有这些谣言,也会鸡蛋里挑骨头。”
她看着吴月娘,认真道:“林婉儿她们搞这些小动作,无非是想让我心烦意乱,自乱阵脚。我要是真生气了,真去计较了,反而中了她们的计。”
【对付这种谣言,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你越在意,她们跳得越欢。】
吴月娘似懂非懂:“可……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苏晓晓反问,“你有证据是她们干的吗?就算有证据,陛下处置了她们,还会有别人跳出来。这后宫里,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多了去了。”
她顿了顿,笑道:“再说了,陛下今晚要来我这儿用晚膳,我要是把这事告诉他,你猜他会怎么着?”
吴月娘想了想萧绝对苏晓晓的宠爱,肯定道:“陛下一定会严惩造谣的人!”
“或许吧。”苏晓晓耸耸肩,“但也可能觉得这些人太无聊,懒得理会。不过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我费心。”
她拿起一块点心递给吴月娘:“尝尝这个,御膳房新做的杏仁酥,味道不错。别为那些烦心事影响心情,不值得。”
吴月娘看着苏晓晓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的焦虑渐渐散去。她忽然明白,苏晓晓能得宠,或许不仅仅是运气,这份从容淡定,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娘娘说得是,是臣女太心急了。”吴月娘接过点心,不好意思地笑了。
“没事。”苏晓晓摆摆手,“谢谢你特意来告诉我,有心了。”
吴月娘又坐了一会儿,聊了些练剑的趣事,便起身告辞了。她走的时候,脚步轻快了许多,心里对苏晓晓多了几分佩服。
***送走吴月娘,春桃忍不住问:“娘娘,真的不告诉陛下吗?”
“说了干嘛?”苏晓晓躺在竹榻上,闭上眼睛,“平添烦恼。等他自己发现吧,或者……等那些人闹得再欢实点。”
【最好是能闹到萧绝面前,让他亲眼看看这些人的嘴脸。到时候,不用我动手,自然有人收拾她们。】
夕阳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晓晓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困了。
谣言?巫蛊?
不过是后宫生活的小调剂罢了。
她翻了个身,继续睡她的午觉。至于那些在暗处窥伺的眼睛,跳梁的小丑,就让他们折腾去吧。
真正的较量,从来都不是靠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