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婉清看着浑身是伤的母亲,流泪哀求道:“我…我马上就好,求您通融片刻,只需半炷香时间,安置一下我娘亲……”
“啪!”
一道马鞭毫不留情地甩在她脚边的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那侍卫面目冷硬,怒目而视:“老夫人的命令是‘即刻’!若敢拖延片刻,便视作自愿离府,永不接纳!”
孙婉清的手猛地一颤,瞬间明白了那老虔婆的狠毒用意——这是逼她在母亲和桓家妾室的身份之间做选择!
可一旦被桓家休弃,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她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下一刻,心中所有的挣扎都被恐惧压了下去。
她猛地甩开王锦华抓住她衣角的手,对那侍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好…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说罢,竟是看也不再看身后哀声呼唤、难以置信的母亲一眼。
径直爬上了桓家那辆马车,催促着车夫快走。
马车辘辘起动,车内,孙婉清的面容扭曲如恶鬼,泪水冲花了胭脂,眼底只剩下蚀骨的怨恨和狠戾。
她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掐入掌心,渗出鲜血。
“娘…你等着…你且等着女儿…”
她低声嘶语,如同诅咒,“等女儿夺得夫君宠爱,站稳脚跟…今日之辱,他日定要孙妙仪百倍偿还!我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
万香楼二楼临街的雅阁内,熏香袅袅。
孙妙仪姿态闲适地倚在窗边,将楼下那场闹剧从头到尾尽收眼底,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在她身旁,一同凭栏而立的正是心腹符芸儿。
符芸儿轻笑起来,声音柔媚却带着一丝寒意:“主人,此女心性狠毒,能舍亲生母亲以求自保,日后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恐成祸患。是否需要……”她比了一个微妙的手势。
孙妙仪笑着摇了摇头,纤纤玉指轻摇着一柄绣着蝶恋花的团扇,眸光深远:“不必,此女不足为惧,留她还有用。”
随即,她转向室内安然坐在桌旁,一副侍女打扮却难掩周身孤冷之气的慕容离道:“阿离,帮我盯紧这对母女。尤其是她们走投无路之时,去接触了谁,求助了谁。她们背后那条真正的大鱼,是时候该浮出水面了。”
慕容离闻言却嗤笑一声,头也不抬的把玩着手中的白瓷茶杯:“孙大小姐,我可没有分身之术,同时去盯两个人。”
孙妙仪也不恼,唇角笑意加深,从袖中取出一张早已备好的银票,轻轻推到他面前的桌上。
“一千两。慕容公子既然是道上顶尖的人物,想必自有门路和信得过的兄弟。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另有重谢。若银钱不够,随时可来找我支取。”
慕容离的目光落在那一千两面额的银票上,眼神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然而手却像是有自己的意志般,极其自然地将银票收纳入怀。
他有些不自然地瞟向窗外,干咳一声:“……咳,好说,都好说。”
没办法,她给得实在太多了。
这让过够了苦日子的他,很难不为之心动。
—
稍一布置其后的计策后,她正要带着几人离去,却在打开房门后,突然听到其他雅间传来的碗碟碎裂的声响!
孙妙仪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往后看去。
只见雅座之内,一片狼藉。
王玄之正跪坐在案几之后,身前菜肴被人尽数泼洒在地。
他面色沉冷如冰,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压抑的寒气。
而泼洒这些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刘钰!
霎时间,二楼其他雅座纷纷有人探头观望,但在看清刘钰得罪之人竟是王玄之后,那些目光瞬间由好奇转为惊惧,纷纷缩回头去,更有甚者竟直接掩面下楼,唯恐被卷入这是非之中。
王玄之似有所感的抬眸望来,恰好看到了那头戴轻纱帷帽的窈窕身影。
尽管面容模糊,但那身形姿态,却让他目光不由一凝,心底泛起一丝涟漪——太像妙仪了。
刘钰顺着王玄之专注的目光看去,在见到不远处站定的孙妙仪后,他眼中闪过几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却化为一声冷笑。
随即,他便不再理会王玄之,转而往楼下而去。
却在路过孙妙仪身侧时,对着她声音讥讽道:
“孙小姐想要攀上这登云梯,可大不易!”
本只是看热闹的她没想到会波及到自身,她蓦然一怔,随即一股难堪的热意涌上脸颊。
她强压着怒意道:“刘钰!你什么意思?!”
刘钰却只是回以一声更冷的嗤笑,竟是不屑再与她多言一句,大步流星地下楼离去。
孙妙仪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心口,一股无名火让她几乎控制不住想要追上去问个明白。
好端端她招谁惹谁了!
气的她亦是气冲冲的爬上了孙府的马车。
“小姐,我们……回府吗?”车夫小心翼翼地问道。
孙妙仪连续深呼吸了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想了想,压下翻腾的情绪,沉声道:“不,去易阁。”
——
时隔半月,孙妙仪再次踏入这座内藏玄机的易阁。
举起那枚特殊的令牌后,侍者态度顿时恭敬起来,无声地将她引至三楼。
不同于楼下的喧嚣,此处寂静得落针可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年木料与淡淡檀香混合的气息。
侍者无声地推开一扇沉重的玄色木门,随即躬身退下。
门内光线幽暗,整体装饰以玄黑为主,仅有的几盏长明灯映照出冰冷的金属光泽,显得诡秘而压抑。
一道巨大的水墨屏风之后,隐约可见一个人影端坐。
那人似乎戴着宽大的兜帽,将整个身形轮廓都遮掩得严严实实,看不出半分特征。
“来者何人。”
屏风后传来一道声音,听起来颇为年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那人正手持一把紫砂茶壶,热腾腾的水汽氤氲上升,模糊了那片空间。
他一边问话,一边不急不慢地将澄澈的茶汤注入白瓷杯中,动作行云流水。
孙妙仪敛起声线,刻意压低了嗓音,带着几分疏离的冷硬:“我是何人无关紧要。今日前来,是想与阁主做一笔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