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她,像一株生长在幽谷峭壁的雪兰,遗世独立,反而散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吸引力。
“嬷嬷,走吧。”
孙妙仪站起身,白色裙裾勾勒出少女纤细窈窕的身姿,那颜色,非但没有减损她的容光,反而更衬得她肤光胜雪,气质脱俗,如同蒙尘的明珠,在素淡中透出灼灼光华。
马车早已等在府门外。
当孙妙仪在张嬷嬷的搀扶下,缓步走出孙府大门时,外面候着的车夫和接引的仆妇都明显愣了一下。
目光在她那身过于素净的衣服上停留片刻,随即,便不由自主地被那张清雅绝伦的脸庞所吸引,眼中掠过惊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马车缓缓驶向城东琅琊王氏府邸。
车厢内,孙婉清一身簇新的鹅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发髻上簪着赤金红宝步摇,环佩叮当,妆容精致艳丽。
她看着对面一身寒酸的孙妙仪,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嘴角噙着嘲弄的笑:“姐姐这副打扮,倒真是……别致!”
孙妙仪懒得跟她斗嘴,便将目光看向窗外。
这样的无视让孙婉清更是怒火中烧起来。
她恶狠狠看着她,手中的帕子几乎要被她揉烂。
且等着吧,等到了宴席之上,必要叫她好看!
没过多久,马车在琅琊王府那巍峨气派的正门前停下。
此处已是人声鼎沸,各色华贵的车驾排成长龙,空气里弥漫着名贵熏香。
孙婉清由两个丫鬟左右搀扶,率先款款下车。
她的出现,顿时引起了一片赞叹声。
“是孙家二小姐!”
“不愧是王夫人的外甥女,这通身的气派,一看就是高门贵女!
“啧啧,这身行头,怕是不下百金吧?”
这些或真或假的溢美之词落入孙婉清耳中,她唇角的弧度更深。
就在这华彩乐章最高潮的时刻。
车帘被一只素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轻轻撩开。
孙妙仪在张嬷嬷的搀扶下,缓缓探身,步下了那低矮的踏凳。
正午最炽烈的阳光,骤然倾泻在她身上!
那一瞬间,仿佛喧嚣的潮水被无形的堤坝骤然截断!
那一身月白色裙裾,在满目华彩中,突兀得近乎刺眼。
可当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从那身寒酸的衣裙移向她的脸庞时——时间仿佛凝滞了!
门口喧嚣的人声,仿佛有那么一瞬间出现了真空。
无数带着惊艳、愕然、不敢置信的目光,牢牢地钉在了那个刚刚站定的少女身上。
孙妙仪似乎有些不适应这骤然聚焦的目光,她纤长的眼睫如蝶翼般轻轻颤动,在眼下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阴影。
苍白的肌肤在阳光下近乎透明,透出一点点极淡的粉晕。
素净的脸庞不施粉黛,却清丽得如同朝露洗过的白莲。
身姿纤细,带着一种大病初愈的荏弱,可脊背却挺得笔直,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清傲风骨。
她像一仕女图,忽然被赋予了生命。
又像喧嚣红尘里,一道遗世独立的清冷仙姿。
“这……这是谁家的小娘子?”
“从未见过……这风姿……”
“这容貌气度,天上仙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她是跟着王夫人和孙二小姐下来的,莫不是……孙家那位深居简出的大小姐?”
“孙妙仪?那个传说中木讷无趣的……竟生得这般模样!”
“天……这通身的气韵……这才是真正的雅致!那些满头珠翠的,反倒显得俗了……”
低低的的议论声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孙婉清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她清晰地感受到那些原本属于她的目光和赞美,如同潮水般退去,涌向了那个她最憎恨的人!
她精心打扮的明艳,在那份素淡到极致的清雅面前,竟显得如此用力过猛,甚至……有几分俗艳!
强烈的嫉恨让她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王夫人的脸色也瞬间阴沉下去。
她万万没想到,孙妙仪竟敢穿成这样来!
更没想到,这副寒酸样子,非但没有让她丢脸,反而……反而让她以这样一种惊世骇俗的方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贱人一定是故意的!
“母亲,姐姐,我们进去吧。”
孙婉清强忍着滔天的嫉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上前一步,几乎是用身体挡住了部分投向孙妙仪的目光,催促道!
她不能再让那个贱人继续站在这里抢风头了!
王夫人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对着周围的宾客微微颔首示意,便率先抬步,在王府管事的引导下,走进了王府内宅。
然而那道翩若惊鸿的身影,却已在许多人的心底,落下了深深的烙印!
尤其是那些自诩风流的世家子弟和眼光挑剔的贵妇眼中,孙家大小姐孙妙仪的名字,第一次真正进入了健康顶级权贵的视野。
琅琊王府果然是钟鸣鼎食之家。
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处处彰显着千年门阀的深厚底蕴与无上荣光。
宴席设在花园临水的“涵光阁”内,巨大的冰鉴放置在角落,散发着丝丝凉气,驱散了初夏的暑热。
女眷的席位安排在阁内东侧,以一架巨大的紫檀木雕花四季屏风与男宾席相隔,既能听到丝竹之声,又保持了相对的独立。
王夫人带着孙婉清和孙妙仪入席时,阁内已坐了不少衣着华美的贵妇闺秀。
孙婉清一进来,立刻有几个平日交好的贵女迎了上来,亲热地挽住她的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跟在后面一身素淡的孙妙仪,眼中有着隐隐的敌意。
对于好看的女人,同类便会有种天然的排斥。
“婉清妹妹,你可算来了!”
“这位是……?”
一个穿着石榴红撒金裙,眉眼带着几分骄纵的少女,目光上下打量着孙妙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