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的。”
她松开手,疲惫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片脆弱的阴影,仿佛刚才那一瞬的锋芒只是错觉。
“我累了,嬷嬷,照我说的做。”
张嬷嬷嘴唇哆嗦了几下,看着大小姐那毫无血色的脸和微微颤抖的身体,终究是心疼压过了惊疑。
她长叹一声,含着泪,默默地点了点头,开始指挥丫鬟们忙碌起来。
温热的水汽氤氲升腾,模糊了紫檀木浴桶边缘精致的雕花。
孙妙仪将自己整个沉入水中,她闭着眼,任由丫鬟用柔软吸水的布巾轻轻擦拭她湿透的长发。
原主记忆里那些关于桓子健的零星片段,被她迅速剥离出来。
桓子健,身份、地位、家世、才貌……无可挑剔。
但原主记忆中,这位“未婚夫”对她,只有世家公子出于礼节的、疏离而淡漠的客气,眼神深处,是世家子对这门“高攀”亲事的隐约轻视。
他从未主动寻过她,更谈不上什么情意。
而孙婉清,仗着继母王氏的偏袒,以及她自身那套楚楚可怜、善解人意的功夫,倒是在几次世家宴会“偶遇”中,与桓子健有过几次“相谈甚欢”。
“……桓子健……”孙妙仪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掠过一丝冷意。
一个出身顶级门阀、心高气傲的嫡子,会心甘情愿娶一个家世远逊于桓氏、本身也毫无亮点的女子?
笑话!
结合原主落水前孙婉清那句恶毒的“桓郎是我的”,一个清晰的念头浮现在孙妙仪冰冷的心底。
桓子健,恐怕也早已对这桩婚约心生不满,甚至有了退婚的念头!
孙婉清的胆大妄为,焉知没有桓子健的暗示作为底气?
孙妙仪的嘴角在水面下,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孙婉清要抢男人,桓子健想甩包袱。
她这个“碍事”的未婚妻,就成了他们共同的眼中钉。
她可不是原来那个只会逆来顺受、任人欺凌的软柿子!
既然占了这具身体,承接了这份血仇,那她就用自己最擅长的武器,好好陪他们玩玩!
温水渐渐变凉,孙妙仪从浴桶中起身,丫鬟们立刻用厚厚的柔软布巾裹住她。
换上干净的中衣,张嬷嬷又给她披上了一件月白色绣着折枝玉兰的锦缎外袍。
乌黑的长发被仔细绞干,松松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只用一支素银簪子固定。
镜中的少女,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湿漉漉的眼眸带着大病初愈的脆弱,眼角微微泛红,仿佛随时能落下泪来。
整个人像一朵被风雨摧折过的娇嫩玉兰,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小姐,您身子还虚,快躺下歇着吧。”张嬷嬷捧着一碗新熬好的参汤,忧心忡忡地劝道。
孙妙仪却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又轻又软,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嬷嬷,躺久了也闷,扶我去园子里……透透气。”
孙婉清害她落水,此刻必定心神不宁,急于去探听她消息,或者……去向某人邀功!
更别提那个那人,此时就在这孙府之内!
张嬷嬷看着大小姐那弱不禁风的模样,心疼得不行,但看她眼神里的坚持,终究是拗不过:“这……那您可千万不能走远,就在这附近的花圃走走,透透气就回来。”
孙妙仪温顺地点点头,任由张嬷嬷搀扶着,慢慢走出了栖梧院的房门。
栖梧院位置清幽,旁边是一小片修剪整齐的花圃。
再往前,便是一片嶙峋的假山石林,曲径通幽,是府中一处僻静的景致。
孙妙仪的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那片假山。
一丝若有似无的年轻女子的娇笑声,被风断断续续地送了过来。
孙妙仪的脚步,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她微微侧过头,对张嬷嬷露出一个虚弱而依赖的笑容:“嬷嬷,我们去那边。”
张嬷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假山周围开阔,没什么危险。
再看看小姐似乎真的恢复了一点精神,便点点头:“好,老奴扶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