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尘山谷的晨雾尚未散尽,前山议事殿的气氛已如凝冰。四宫统领齐聚一堂,神色肃穆,连呼吸都带着刻意的沉重。商宫沈绯瑶、角宫沈砚之、徵宫沈玄徵并肩而立,身后跟着各自宫的核心长老,形成一道无形的压力墙,直指主位上的沈清寒。
沈清寒身着玄色常服,腰间执刃令静静垂落,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他刚坐下,沈砚之便率先发难,墨色官袍的衣摆扫过地面,带着凌厉的气势:“执刃大人,今日请诸位前来,是有要事商议——关于执刃夫人云衔霜的身份,以及您尚未通过三域试炼的执政资格。”
“沈统领此言何意?”沈清寒抬眸,目光锐利如剑,“云衔霜已通过长老会体质核验,符合执刃夫人规矩;三域试炼按例有三个月期限,如今尚有余裕,何来资格之谈?”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徵宫沈玄徵上前一步,暗紫色长袍无风自动,指尖的药草香气混杂着一丝戾气,“云衔霜武功路数与清风派同源,而清风派与无锋同出风宫,此乃铁证!让一个疑似无锋奸细的女人留在执刃身边,接触羲和火鉴相关事务,宫门百年基业危在旦夕!”
“不仅如此,”商宫沈绯瑶虽语气缓和,却字字诛心,“自您继位以来,无锋刺客屡次潜入山谷,甚至在封后大典后仍有异动。四宫弟子人心惶惶,不少依附家族也提出质疑。若想稳定局面,需重选执刃夫人,且请您暂时交出部分兵权,由四宫共同执掌防务。”
这话一出,殿内一片哗然。交出兵权,形同架空执刃,这是四宫对沈清寒的公然逼宫。雪长老眉头紧锁,却并未立刻开口——四宫手握宫门经济、外交、医毒、防务实权,长老会虽有决策权,却也需顾及四宫的联合立场。
沈清寒的手指轻轻叩击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压过了殿内的窃窃私语。“交出兵权?”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按宫门规矩,执刃统辖四宫与绿玉侍卫,这是历代传承的铁律。你们以身份存疑为由逼宫,可有确凿证据证明云衔霜是无锋奸细?”
“证据?”沈砚之冷笑一声,抬手示意,身后弟子呈上一卷卷宗,“这是角宫收集的情报,云衔霜的家族十年前突然从江南迁徙至山谷外围,行踪诡秘,且其父亲与清风派曾有往来。这些难道不是证据?”
沈清寒接过卷宗,随意翻阅了几页,便扔回案上:“仅凭猜测与间接关联,便断定夫人是奸细,未免太过草率。若按此逻辑,角宫与江湖势力往来甚密,沈统领是否也该自证清白?”
“你——”沈砚之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涨得通红。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云衔霜身着淡紫宫装,缓步走进殿内。她身姿温婉,神色平静,走到沈清寒身侧站定,对着四宫统领与长老微微躬身:“诸位统领、长老,今日之事,我已知晓。关于我的身份,若四宫仍有疑虑,我愿再次接受核验,或随诸位调查,绝无二话。”
她的坦然让殿内的气氛微微一缓。沈玄徵冷哼一声:“再次核验?徵宫的手段已经用遍,你若早有准备,自然查不出破绽。”
“查不出破绽,便说明我清白。”云衔霜抬眸,目光直视沈玄徵,“徵宫掌管医毒,若连是否中毒、是否有外域血脉都无法确认,未免辜负宫门重托。”
“你敢质疑徵宫!”沈玄徵怒不可遏,抬手便要发作,却被沈砚之拉住。
沈清寒握住云衔霜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目光扫过四宫众人:“夫人既愿配合调查,此事便可从长计议。但交出兵权之事,绝无可能。若四宫只是以此为由逼宫,今日的议事,便到此为止。”
“执刃大人这是要独断专行?”雪宫主事突然开口,他身着白色道袍,是雪长老的亲传弟子,一直以强硬姿态着称,“如今宫门内外交困,您若执意维护一个身份可疑之人,不顾四宫反对,恐会引发内乱!”
“内乱?”沈清寒的眼神骤然变冷,“我看,是有人借内乱之名,行谋私之实吧。”
他话音刚落,云衔霜便上前一步,呈上一个密封的锦盒:“诸位统领、长老,昨日我整理执刃寝宫旧物时,意外发现了一些账本与书信,或许能说明一些问题。”
沈砚之心中一紧:“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雪长老示意弟子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叠泛黄的账本与几封书信。账本上详细记录着近三年雪宫领取的物资与实际使用情况,其中多项兵器、药材的领用数量与库存严重不符,差额巨大;而书信则是雪宫主事与外部势力的往来信件,内容涉及私吞宫门物资、收受巨额贿赂,甚至约定在合适时机里应外合,夺取雪宫控制权。
“这……这是伪造的!”雪宫主事脸色惨白,指着云衔霜怒吼,“是你陷害我!”
“是否伪造,一查便知。”云衔霜平静地说道,“账本上有商宫锻造兵器的出库记录与雪宫的入库签字,书信上的字迹也与你日常批阅的公文一致,且角宫负责江湖贸易,想必能查到你与信件中提及的势力有资金往来。”
沈清寒看向沈绯瑶与沈砚之:“沈统领,沈宫主,此事便劳烦你们核实。”
沈绯瑶拿起账本翻看,脸色渐渐凝重:“账本上的商宫出库印章确是真的。”沈砚之也查看了书信,眉头紧锁:“字迹确实与雪宫主事相符,且角宫的贸易记录中,确实有可疑的资金流向。”
铁证如山,雪宫主事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口中仍不停辩解:“不是我,是有人陷害我!是沈烬渊,是他逼我做的!”
殿内一片死寂。四宫统领面面相觑,原本的逼宫气势瞬间消散——雪宫主事贪腐通敌的罪名若成立,不仅雪宫颜面扫地,他们联合逼宫的行为也会被打上“借题发挥”的烙印。
沈清寒站起身,执刃令在腰间发出清脆声响,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雪宫主事贪腐私吞、通敌叛宫,证据确凿,按宫门规矩,即刻罢免其职务,打入宗门禁地,听候发落!雪长老,此事便劳烦你监督处理。”
“是,执刃大人。”雪长老躬身领命,看向雪宫主事的目光满是失望。
沈清寒的目光扫过剩余的四宫统领,沈砚之与沈玄徵神色尴尬,沈绯瑶则低头不语。“诸位还有异议吗?”他问道,语气平静却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无人应声。
“既然无异议,”沈清寒继续说道,“即日起,雪宫事务暂由雪长老代管;角宫需配合查清雪宫主事的资金往来,揪出同党;徵宫继续负责医毒防护,不得有误;商宫需加快兵器锻造,为三域试炼与防范无锋做准备。”
“遵命。”四宫统领齐声领命,再也无人敢提重选夫人或交出兵权之事。
议事结束后,沈清寒与云衔霜并肩走出议事殿。晨雾已散,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形成一道长长的影子。
“今日多谢夫人。”沈清寒停下脚步,看向云衔霜,眼中带着一丝赞许,“那些证据,你是如何找到的?”
云衔霜浅笑道:“无锋的情报网遍布江湖,雪宫主事的贪腐行为,早已被无锋记录在案,我只是恰好知晓罢了。”她没有明说,这些情报是她通过无锋的隐秘渠道获取的——作为无锋刺客,她虽未完全脱离组织,却已能利用其资源为自己与沈清寒铺路。
沈清寒心中了然,握住她的手:“委屈你了,今日在殿上,让你受了不少质疑。”
“能为大人分忧,是我的本分。”云衔霜的眼中带着一丝真诚,“何况,维护你,也是维护我自己。”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的默契又深了一层。
回到执刃寝宫,云衔霜屏退左右,神色变得严肃:“大人,今日虽暂时压制了四宫的反对,但沈砚之与沈玄徵心中仍有不满,雪宫也因雪宫主事被罢免而心生隔阂。我们需要尽快拉拢盟友,稳固您的地位。”
“我明白。”沈清寒点头,“四宫之中,商宫沈绯瑶是我的堂姐,虽立场中立,但不至于与我为敌;角宫沈砚之固执己见,短期内难以拉拢;徵宫沈玄徵冲动易怒,被沈砚之影响较深;唯有月宫,一直超然物外,或许是突破口。”
“大人所言极是。”云衔霜附和道,“月宫掌管毒术与后山部分防务,月宫主事月离尘为人正直,且与雪宫主事素有不和。若能拉拢他,不仅能分化四宫,还能在三域试炼的月宫试炼中获得助力。”
“你有何计划?”沈清寒问道。
“我已让人备好了礼物,皆是月宫急需的药材与毒草。”云衔霜说道,“今日午后,我亲自前往月宫拜访月宫主事,向他说明利害,许以好处——只要他支持大人,日后宫门的药材采购、毒术研究资源,可优先向月宫倾斜。”
沈清寒点头赞许:“此事便交给你去办,务必小心。月宫虽中立,却也复杂,月离尘心思缜密,不可掉以轻心。”
“大人放心,我自有分寸。”云衔霜躬身应道。
午后,云衔霜带着礼物,乘坐马车前往月宫。月宫位于后山西侧,四周种满了奇花异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与药香。月离尘身着白衣,手持一把折扇,早已在宫门外等候。
“执刃夫人大驾光临,月宫蓬荜生辉。”月离尘的笑容温和,眼神却带着审视。
“月宫主事客气了。”云衔霜回以浅笑,“今日前来,一是为拜访宫主事,二是为昨日议事殿之事,向宫主事解释一二。”
两人走进月宫大殿,分宾主落座。宫女奉上茶水,云衔霜开门见山:“昨日四宫逼宫,想必宫主事也知晓。我知道,诸位对我的身份心存疑虑,但我对宫门绝无二心,与执刃大人一样,只想守护宫门,对抗无锋与沈烬渊。”
月离尘浅啜一口茶:“夫人的诚意,我自然明白。只是宫门规矩森严,身份之事,并非一句‘无二心’便能化解。”
“我明白。”云衔霜点头,示意侍女呈上礼物,“这些是商宫最新锻造的解毒丹,还有后山罕见的‘幽冥草’,皆是月宫毒术研究急需之物。我知道,月宫一直想研制出能解无锋奇毒的药剂,这些物资,或许能帮上忙。”
月离尘的目光落在礼物上,眼中闪过一丝异动。幽冥草是炼制高阶解毒药的核心药材,极为罕见,月宫寻找多年未果,没想到云衔霜竟能轻易拿出。
“夫人倒是大方。”月离尘笑道,“只是无功不受禄,这些礼物,我岂能白收?”
“自然不是白收。”云衔霜直言道,“我希望月宫主事能支持执刃大人。日后,宫门的药材采购,商宫的兵器供应,都会优先考虑月宫。待执刃大人通过三域试炼,稳固执刃之位,还会向长老会提议,扩大月宫的职权范围,让月宫在医毒领域拥有更多话语权。”
月离尘沉吟片刻,目光直视云衔霜:“夫人就不怕我拒绝?”
“我相信宫主事是明事理之人。”云衔霜从容道,“如今宫门内忧外患,沈烬渊虎视眈眈,无锋伺机而动,唯有团结一心,才能渡过难关。执刃大人是羽宫正统,有能力带领宫门走出困境,与他合作,对月宫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月离尘笑了:“夫人果然聪慧,所言句句在理。好,我答应你,月宫愿意支持执刃大人。日后若有需要,月宫定当鼎力相助。”
“多谢宫主事。”云衔霜心中大喜,起身行礼,“我代表执刃大人,谢过宫主事的信任。”
离开月宫时,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月宫的宫墙上,温暖而祥和。云衔霜知道,拉拢月宫只是第一步,后续还要进一步巩固与商宫的关系,瓦解沈砚之与沈玄徵的联盟,才能真正帮沈清寒稳固地位。
回到执刃寝宫,沈清寒早已等候在门口。看到她归来,连忙上前:“情况如何?”
“幸不辱命。”云衔霜笑道,“月离尘已答应支持你,月宫日后会成为我们的助力。”
沈清寒松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辛苦你了。有了月宫的支持,四宫的局势便稳定了大半。”
两人走进寝宫,宫女呈上晚膳。饭桌上,沈清寒提及三域试炼:“雪宫试炼需在寒冰池底寻回雪宫刀法,极寒环境对内力与意志力都是极大考验;月宫试炼要与月离尘进行毒术对决,你今日拉拢了他,或许能轻松些;花宫试炼需锻造专属兵刃,再与花宫名刀对决,商宫沈绯瑶擅长锻造,我已让她帮忙准备千年玄铁。”
“大人放心,我会陪你一起准备。”云衔霜说道,“雪宫试炼的极寒,徵宫有御寒丹药;毒术对决,我虽不精通,却也知晓一些无锋的毒术手法,或许能帮你破解月离尘的毒阵。”
沈清寒点头,心中暖意融融。自恢复本名以来,他一直孤军奋战,如今有了云衔霜的陪伴与协助,仿佛有了坚实的后盾。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雪宫主事被打入禁地后,并未安分。深夜,一道黑影潜入禁地,正是雾姬夫人。她递给雪宫主事一瓶毒药:“这是无锋的‘牵机引’,服用后可假死脱身。沈烬渊大人承诺,只要你配合他,不仅能保住性命,还能夺回雪宫控制权。”
雪宫主事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接过毒药:“我该怎么做?”
“只需在合适的时机,配合沈烬渊大人的计划,泄露雪宫的防御布防即可。”雾姬夫人的声音冰冷,“记住,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雾姬夫人离开后,雪宫主事看着手中的毒药,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容。他恨沈清寒罢免他的职务,恨四宫的见死不救,如今,他只想复仇。
与此同时,角宫统领府内,沈砚之看着手中的密信,脸色阴沉。密信是雪宫主事派人送出的,声称沈清寒与云衔霜勾结无锋,意图谋反。沈砚之虽对密信内容存疑,却也不愿放过这个扳倒沈清寒的机会。
“来人。”沈砚之沉声吩咐,“召集角宫核心弟子,明日前往长老会,弹劾沈清寒!”
夜色渐深,旧尘山谷再次陷入寂静。但在这寂静之下,新的阴谋正在酝酿。沈清寒与云衔霜的联盟虽初显成效,却仍面临着重重危机。雪宫主事的反叛,沈砚之的持续发难,沈烬渊的暗中布局,都让宫门的局势变得愈发复杂。
执刃寝宫内,沈清寒与云衔霜并肩站在窗前,看着天边的明月。“接下来,会更艰难。”沈清寒说道,声音低沉。
“我知道。”云衔霜点头,眼中却带着坚定,“但无论有多艰难,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与你一起面对。”
沈清寒转头看向她,月光映照下,她的脸庞格外温柔。他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有你在,我无所畏惧。”
这一刻,两人的心中,除了合作的默契,还悄然滋生出一丝异样的情愫。只是在这危机四伏的宫门之中,这份情愫,注定要经历重重考验。
而后山祠堂深处,沈烬渊看着雾姬夫人传递的消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清寒,云衔霜,你们以为拉拢了月宫,就能稳固地位吗?太天真了。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最后的赢家,一定是我。”
他的眼中,闪烁着野心与疯狂的光芒,石壁后的异化者残骸,在月光下显得愈发诡异。宫门与无锋的百年恩怨,沈氏兄弟的权力争夺,羲和火鉴的神秘力量,都将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迎来最终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