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疯了!”
刘扬稳住身形,扭头冲着林洲怒吼,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林洲没有理他。
他的手在颤抖,却异常坚定地解开了安全带。
“咔哒。”
一声轻响,像是某种枷锁被打开。
“林洲!你想干什么?!”
刘扬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惊骇,“我警告你,别乱来!”
林洲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凛冽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
道路两旁,那些刚刚被枪声吓得四散奔逃的难民,停下了脚步。
他们躲在废墟和枯树后面,惊恐又疑惑地望着这个突然下车的炎国人。
刘扬也立刻推门下车,手里紧紧攥着那把还带着余温的AKm。
一个箭步挡在了林洲身前,警惕地环顾四周。
他的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上车!马上!”
刘扬压低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林洲绕过他,径直走向车尾。
他打开了SUV的后备箱。
满满一箱的物资,瞬间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一袋袋金黄色的面包。
一箱箱纯白色的牛奶。
还有一些饼干和罐头。
这些是他们为穿越终冬无人区准备的、足以支撑半个月的生命补给。
咕咚。
不知道是谁,在寂静中,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
下一秒,所有难民的眼睛都红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饥饿、贪婪和疯狂的眼神,像是一群饿了数天的野狼,看到了最肥美的羔羊。
“林洲!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刘扬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绝望,“他们会把我们撕碎的!”
林洲没有回头。
他只是伸出手,抱起一箱牛奶,然后走到了路中间。
他弯下腰,将那箱牛奶放在了布满灰尘的公路上。
然后是第二箱。
接着,他撕开装面包的巨大塑料袋,将里面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面包,全部倒在了地上。
那些难民看呆了。
他们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直到林洲后退了几步,对着他们,用生硬的当地语言,说出了他唯一会的一句。
“吃的。”
短暂的死寂之后。
人群,爆发了。
“食物!”
“是食物!”
人们像疯了一样,从藏身之处冲了出来,朝着路中间堆成小山的食物扑了过去。
场面瞬间失控。
推搡,叫骂,抢夺。
一个瘦弱的男人刚抢到一袋面包,立刻就被旁边更强壮的人一拳打倒在地,面包被夺走。
一个孩子刚捡起一盒牛奶,就被一个女人从怀里粗暴地抢走。
这就是地狱。
刘扬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但他没有动。
他只是死死地护在林洲身边,黑洞洞的枪口,成了最后一道屏障。
让那些疯狂的人群不敢越雷池一步。
林洲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心里没有半点波澜,甚至没有想象中的满足感。
只有一片麻木的悲哀。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
很快,他找到了。
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她太瘦弱了,根本挤不进人群,只能在外围焦急地张望着。
而她怀里的那个小女孩,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混乱的人群,眼神里满是渴望。
林洲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仅剩的两袋面包,和一盒他自己都没舍得喝的牛奶。
他还翻出了两个苹果。
他穿过警惕的刘扬,朝着那对母女走去。
人群自动为他分开了一条路。
他们敬畏地看着这个给予他们食物的炎国人,更敬畏他身后那个手持步枪的煞神。
女人看到林洲走来,吓得连连后退,脸上满是惊恐。
林洲在她面前蹲下,脸上挤出一个尽可能柔和的笑容。
他将手里的面包和牛奶,塞进了女人的怀里。
然后,他拿起一个红彤彤的苹果,递给了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了看自己的母亲。
女人愣住了,她看着怀里的食物,又看了看林洲,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她抱着孩子,猛地跪了下去,朝着林洲不停地磕头。
林洲连忙将她扶起。
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小女孩枯黄的头发。
真软。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转身返回车里。
没有一丝留恋。
刘扬紧随其后,一上车就锁死了车门。
引擎重新发动。
SUV缓缓驶离,将那片混乱与喧嚣,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车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后备箱空了。
他们身上,除了几块巧克力和两瓶水,已经没有任何补给。
这意味着,如果不能在预定时间内抵达终冬城,他们就会饿死渴死在半路上。
林洲看着前方延伸至天际的公路,心里却出奇的平静。
“一个月多少钱?”他忽然开口。
刘扬正阴沉着脸,闻言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你当雇佣兵,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林洲重复了一遍。
刘扬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似乎没想到林洲会问这个。
他沉默了几秒,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三千五,美丽币。”
三千五百美丽币。
林洲在心里默默换算了一下。
差不多是两万多炎国币。
对于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这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
可是,用命换来的两万块,真的值吗?
“这算多么?”林洲又问。
“跟白熊国那帮人一个价。”刘扬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
“人家是正规军下来的,我们是野路子,能拿一样的钱,算不错了。”
“为什么要做这个?”
林洲终于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在国内,找个工作,安安稳稳的,不好吗?”
刘扬扭头,深深地看了林洲一眼。
那眼神很复杂。
他重新看向前方,声音低沉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安安稳稳?”
“我没你那么好的命,念过大学,有文化。”
“我初中都没毕业就出来混社会了,没学历,没技术。”
“在国内,进厂一个月四五千,累死累活,还不够我爸妈吃药的。”
刘扬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爸,尘肺病,我妈,糖尿病加尿毒症,每周都要透析。”
“花钱就像流水一样。”
“不出国卖命,我拿什么养他们?”
“人生在世,很多时候,没得选。”
最后那句话,像一块巨石,轰然砸在林洲的心上。
没得选。
是啊。
他林洲,从小衣食无忧,名校毕业,前途光明,他当然有得选。
他可以选择安稳,也可以选择冒险。
可刘扬呢?
他没得选。
他身后是万丈悬崖,是病重的双亲,他除了拿命去换钱,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