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子看着吕辉然背起那柄用布包裹的长条物,眼神里透出的寒意让他这个老江湖都心里一哆嗦。他知道,这次辉然是真的动怒了。
“辉然,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他们人多势众,肯定有准备!”王胖子急忙劝阻。
“正因为有准备,我才必须去。”吕辉然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们抓刘奶奶,就是为了逼我现身,或者瓦解街坊们的抵抗意志。我若不去,他们只会变本加厉。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拍了拍王胖子的肩膀,没有再多言,径直走出了老宅院门。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熟悉的胡同里,却驱不散那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感。街面上比往日冷清了许多,一些店铺甚至直接关了门,只有几个胆大的街坊从窗户缝里偷偷向外张望,看到吕辉然独自一人走出来,脸上都露出担忧和复杂的表情。
吕辉然的灵觉如同无形的涟漪,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他能清晰地“听”到,这片街区原本因为共同御敌而凝聚起来的“场”,此刻正因为刘奶奶被抓而产生了动摇和恐慌的杂音。墨教授这一手,确实毒辣,直接动摇了根基。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刻意隐藏自身气息。体内那枚金色的“守夜人符箓”缓缓旋转,与脚下这片土地,与那些担忧、期盼、愤怒的街坊意念隐隐呼应。他没有张扬力量,只是将自身的存在感,如同定海神针般,稳稳地锚定在这片动荡的“现实”之中。
他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异常沉稳。方向明确——街道尽头的临时征收办公室,那栋不久前才竖起来的二层活动板房。
活动板房外围,果然多了不少穿着黑色制服、眼神警惕的保安,甚至能看到几个腰间鼓鼓囊囊、气息明显不同于普通保安的壮汉,显然是墨教授安排的“专业人士”。
看到吕辉然独自一人走来,那些保安立刻紧张起来,如临大敌般围了上来,形成一道人墙。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领头模样的保安厉声喝道。
吕辉然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直接无视了那些充满敌意的眼神,看向活动板房的二楼窗口。他的灵觉已经捕捉到,刘奶奶微弱而焦急的气息,就在那里面。
“我来接刘奶奶回家。”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四周,甚至传入了那些偷偷观望的街坊耳中。
“什么刘奶奶李奶奶的!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赶紧滚!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领头保安色厉内荏地吼道,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警棍上。
吕辉然没有动怒,也没有硬闯。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掌心向上。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气势逼人。但在他抬起手的瞬间,以他为中心,方圆数十米内的空气仿佛微微一滞。阳光照射下的浮尘停止了飘动,远处传来的零星车鸣似乎也变得遥远。
他掌心中,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金芒,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这金芒并非纯粹的能量,其中似乎混杂着早点摊的油烟味、孩童嬉闹的欢笑声、老人下棋时的落子声、还有刘奶奶那台老旧收音机里传出的咿呀戏曲……是这片街区最平凡、却也最真实的“生活气息”被高度凝练的体现。
他并非在展示力量,而是在称量。
用这片土地的“人心”作为秤砣,用他掌中凝练的“烟火”作为秤杆,去称量眼前这些人的“行径”。
那些围着他的保安,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剥开他们外在的凶悍,直接拷问他们的内心。一些本就只是混口饭吃、心底尚存一丝良知的人,开始目光闪烁,不敢与吕辉然对视。而那几个墨教授安排的“专业人士”,则感觉像是被架在火上烤,那股平静却浩瀚的意念,让他们源自力量的自信产生了动摇。
“我再说一次,”吕辉然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直抵人心的力量,“我来接刘奶奶回家。阻拦者,即为这片土地之敌,为这万千街坊日常生活之敌。”
他的话语,通过那无形的“现实场”,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荡开去。那些在窗户后偷偷观望的街坊,原本的恐慌和动摇,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一种微弱的、却逐渐清晰的共鸣意念,开始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融入吕辉然掌心的那点微光之中。
那点金芒,虽然依旧微弱,却仿佛重若千钧!
领头保安额头冒出了冷汗,他感觉自己不是在面对一个人,而是在面对整条老街的意志!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时,活动板房二楼的一扇窗户猛地被推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已经换了一副新的)、脸色阴沉的脑袋探了出来,正是墨教授!他显然一直在里面观察。
“吕辉然!你这是在威胁公务人员吗?!”墨教授厉声喝道,试图用大义压人。
吕辉然抬头,目光与他隔空相撞,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公务?墨教授,你我心知肚明,何必披着这层遮羞布?放人,否则,我不介意让这‘公务’变得更加……‘热闹’一些。”
他掌心的那点金芒,随着他话音落下,微微跳动了一下。霎时间,周围那些保安手中的对讲机同时发出刺耳的电流噪音,活动板房外墙悬挂的照明灯管开始疯狂闪烁,连地面都传来了极其轻微的震动!
这不是吕辉然在用蛮力破坏,而是他引动的“现实场”与这片区域本就因为强行施工而变得脆弱的能量环境产生了共振!是一种精准的、针对性的“干扰”和“警示”!
墨教授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没想到吕辉然对力量的掌控已经到了如此精妙的程度,更没想到对方能如此有效地调动起街坊的“人心”力量。这完全超出了他纯数据模型的推演范围!
他知道,今天如果硬扛下去,就算能凭借隐藏的后手拿下吕辉然,也必然会造成极大的动静,彻底暴露他们的非法行径,甚至可能引发更不可控的后果。“观测者”的行事准则,终究还是偏向于隐藏在规则之下。
权衡利弊,不过瞬间。
墨教授死死盯着吕辉然,眼神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但他最终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放人。”
楼下那些保安如蒙大赦,连忙让开道路。很快,两个工作人员搀扶着惊魂未定的刘奶奶从活动板房里走了出来。
“刘奶奶!”吕辉然立刻迎了上去,扶住老人,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心中怒火更盛,但脸上却露出温和的笑容,“没事了,奶奶,我接您回家。”
刘奶奶看到吕辉然,浑浊的老眼里顿时涌出泪水,紧紧抓住他的手:“小吕……他们……他们吓唬我……”
“都过去了,奶奶,咱们回家。”吕辉然轻声安抚着,看也没再看楼上的墨教授一眼,扶着刘奶奶,转身,在一众保安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沿着来路,稳稳地向着老街深处走去。
他掌心的那点金芒早已消散,但他周身那股与街区同呼吸、共命运的气息却更加浓郁。所过之处,那些原本紧闭的窗户纷纷打开,街坊们探出头,用充满感激和敬佩的目光看着他,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这一次,他没有动用惊天动地的力量,仅仅是以“人心”为秤,以“现实”为凭,便逼得墨教授暂时退让。
但他知道,这远未结束。墨教授的退让只是暂时的,更猛烈的风暴,还在后头。
他扶着刘奶奶,步伐坚定。
至少此刻,他守住了这条街的一份安宁,也守住了人心凝聚的那点微光。
这就够了。
第二十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