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山鹰”与“猎豹”兄弟的特训,在一种混合着紧迫感与家庭内部微妙氛围的情况下,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他汶的肘击愈发狠戾,巴差的腿法更加刁钻,两人之间的配合也磨合得如同呼吸般自然。塔纳贡虽然心事重重,但在训练上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是看向威罗的眼神,总带着点欲言又止的复杂。
出发前往比赛地点——曼谷最大的地下拳场“暹罗炼狱”——的日子终于到来。
“暹罗炼狱”并非其正式名称,但拳迷和从业者都如此称呼它。这里没有正规拳场的明亮灯光和严格规则,有的只是更加原始的狂热、更加直接的血腥,以及……更高的奖金和风险。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浓重的汗味、血腥味、廉价烟酒和兴奋剂混合的刺鼻气味,观众的呐喊也更加野蛮和充满欲望。
普拉维特和萍姨没有跟来,这种场合对他们而言太过刺激。威罗作为大师兄和临时经纪人,负责带队。他汶、巴差和非要跟来“见世面”、实则不放心威罗的塔纳贡,一行四人走进了这个如同巨兽巢穴般的地下空间。
灯光昏暗,人声鼎沸。巨大的铁笼擂台矗立在场地中央,在摇曳的灯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像一座等待献祭的祭坛。
在拥挤、喧嚣的后台休息区,他们第一次见到了即将面对的对手。
“山鹰”和“猎豹”兄弟。
如同资料描述的一样,哥哥“山鹰”身材高大魁梧,几乎比他汶还壮上一圈,皮肤黝黑,肌肉虬结,像一座移动的小山。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眉骨一直划到嘴角,让他本就凶悍的面容更添几分戾气。他抱着手臂站在那里,眼神如同真正的鹰隼,带着残忍和漠然,扫视着进来的他汶和巴差,仿佛在打量两只待宰的羔羊。
弟弟“猎豹”则精瘦许多,个子与巴差相仿,但肌肉线条更加流畅,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他不停地小幅跳动着,眼神灵动而狡黠,像一只随时准备扑击的猎豹,嘴角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带着恶意的笑容。
他们的教练,一个干瘦阴沉、眼神浑浊的中年男人,正用缅语低声对他们说着什么。
威罗上前,用泰语礼貌地沟通着赛前事宜。
“山鹰”的目光越过威罗,直接落在他汶身上,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泰语,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你,就是那个‘沉默的死神’?”他嗤笑一声,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今天,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沉默。”
他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专注地检查着自己的缠手带,仿佛对方只是一团嘈杂的空气。
“猎豹”则把注意力放在了巴差身上,他那带着侵略性的目光在巴差精致白皙的脸上和修长的双腿上来回逡巡,舌头舔了舔嘴唇,发出轻佻的声音:“啧,长得真不错,像个娘们。可惜了,待会儿这张漂亮脸蛋就要开花了。哥哥,那个小白脸归我,我要亲手折断他那双引以为傲的腿。”(给你一棒子)
巴差眉头微蹙,但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活动着手腕脚踝,调整着呼吸。
塔纳贡站在威罗身后,听到“猎豹”对巴差哥哥的污言秽语,气得金色卷毛都快炸起来了,忍不住就想开口骂回去,却被威罗一个眼神制止。
威罗沉下脸,对那干瘦教练说道:“请约束好你的选手,赛前放狠话可以,但请注意分寸。”
干瘦教练阴恻恻地笑了笑,没有理会。
这时,“山鹰”似乎觉得弟弟的话还不够劲,他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威罗面前,庞大的身躯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他盯着威罗,又像是透过他看向后面的他汶和巴差,一字一顿地说道:“听说,你们两个,”他指了指他汶和巴差,“关系不一般?像一对儿?”
他脸上露出一个极其下流猥琐的笑容:“正好,我和我弟弟,也喜欢玩点刺激的。等会儿在笼子里,我们会好好‘照顾’你们的。让你们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该怎么玩才对。”(贱死你得了)
这话已经不仅仅是挑衅,而是带着极度侮辱和恶意的性暗示了。
后台的空气瞬间凝固。
他汶猛地抬起头!
那双总是冷冽如寒潭的黑眸,此刻如同被点燃的深渊,翻涌着毁天灭地的暴戾和杀意!他周身散发出的冰冷煞气,让周围温度骤降!他甚至不需要说话,那眼神就已经如同实质的刀锋,剐向“山鹰”!
巴差的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琥珀色的眼眸中不再是平时的温和,而是如同结冰的湖面,锐利而寒冷。
塔纳贡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攥得死死的。
威罗脸色铁青,正要严正斥责。
然而,他汶动了。
他没有像众人预想的那样暴起出手,而是向前迈了一步,挡在了巴差身前,与“山鹰”几乎鼻尖对鼻尖。他比“山鹰”稍矮一些,但那股从尸山血海中锤炼出来的、凝练到极致的杀气,竟丝毫不逊于对方庞大的体型带来的压迫感。
他汶抬起眼,那双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眸子,死死锁住“山鹰”那双残忍的眼睛,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带着刺骨的寒意,清晰地钉入每个人的耳膜:
“你,碰他一下试试。”
他没有放什么华丽的狠话,只是这简单的一句,配合着他那仿佛下一秒就要撕碎对方的眼神,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威胁力。
“山鹰”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极度专注的杀意震慑了一下,脸上的淫猥笑容僵住了。
“猎豹”也收敛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眼神变得警惕起来。
他汶不再看他们,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睛。他转过身,拉起巴差的手,径直走向分配给他们的休息角落,只留给那对缅甸兄弟一个冰冷而决绝的背影。
威罗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对那干瘦教练冷冷道:“擂台上见真章吧。”说完,也带着还在愤愤不平的塔纳贡跟了过去。
后台的插曲,如同正式开战前的号角。硝烟味,混合着血腥味和原始的欲望,在这地下拳场弥漫开来。他汶那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压抑着怎样的风暴,无人知晓。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场双人混合赛,注定将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残酷厮杀。而“山鹰”那句侮辱性的挑衅,无疑是为这场厮杀,浇上了一桶最烈的油。
离开“暹罗炼狱”那令人窒息的喧嚣和敌意,回到威罗提前订好的、相对干净整洁的酒店房间,气氛依旧凝重。
塔纳贡一进门就忍不住用力踹了一脚墙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金色卷毛都气得竖了起来:“那两个混蛋!说的什么屁话!我真想撕了他们的嘴!”
威罗眉头紧锁,呵斥道:“塔纳贡!冷静点!踢墙有什么用?”他虽然也怒火中烧,但作为师兄,他必须保持镇定,“他们就是故意激怒我们,想在赛前扰乱我们的心态!别上当!”
塔纳贡梗着脖子,眼圈都有些发红,不只是气,还有对威罗可能被那种污言秽语波及的委屈和愤怒:“可是他们……他们那样说威罗哥哥你!还说巴差哥哥和他汶哥哥……”
“够了。”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
是一直沉默的他汶。他站在房间窗边,背对着众人,望着窗外曼谷璀璨却冰冷的夜景。他的背影挺拔而僵硬,像一尊压抑着滔天怒火的雕塑。房间里的灯光在他身上投下深刻的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危险莫测。
“说再多,不如台上见。”他汶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我会让他们,为说过的话,付出代价。”
那不是放狠话,而是一种宣告。一种基于绝对实力和冰冷杀意的、必然会发生的事实陈述。
巴差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紧攥的拳头。他汶的拳头坚硬如铁,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巴差没有说话,只是用自己微凉的指尖,一点点抚平他紧绷的指节,无声地传递着安抚和支持。
他汶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那是他在狂暴情绪中唯一的浮木。
威罗看着这对师兄弟,叹了口气,对塔纳贡说:“听到了?生气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调整好状态,明天在擂台上,用实力让他们闭嘴!”他走过去,揉了揉塔纳贡的脑袋,语气缓和下来,“去洗个澡,冷静一下。”
塔纳贡感受着头上熟悉的温热触感,心里的委屈和怒火稍微平复了一些,他闷闷地“嗯”了一声,低着头走进了浴室。
威罗又看向他汶和巴差:“你们也早点休息,别想太多。明天的战术,我们之前已经演练过很多遍了,相信彼此。”
他汶依旧看着窗外,没有回头,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巴差对威罗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知道了,威罗哥哥,我们会调整好的。”
威罗这才稍微放心,自己也走到另一张床边坐下,开始闭目养神,脑海里反复推演着明天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窗边,他汶终于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色依旧冷硬,但眼中的狂暴杀意稍微收敛了一些,沉淀为一种更加可怕的、冰冷的决心。他低头看着巴差,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描摹,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
“他们不该那样说你。”他汶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未散尽的戾气。
巴差仰头看着他,伸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柔声道:“我知道。但是哥哥,不要被愤怒冲昏头脑。我们要赢,要干净利落地赢。”
他汶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那里心跳沉稳而有力。“嗯。”他应道,“我会赢。你,也要保护好自己。‘猎豹’的速度很快,不要让他近身。”
“放心,”巴差眼神坚定,“我是你的矛,不会轻易折断。”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依偎在窗边,享受着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窗外是繁华的不夜城,窗内是即将踏上残酷战场的战士,和他们之间无需言说的信任与守护。
塔纳贡洗完澡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心里那点因为威罗的安抚而平复的情绪,又泛起一丝复杂的酸涩。他默默地走到自己的床边躺下,背对着众人,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注定无人能真正安眠。酒店的房间里,弥漫着大战将至的紧张、愤怒、决心,以及少年人理不清道不明的心事。明天,那铁笼擂台之上,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扞卫尊严与守护所爱的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