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昌平的腿肚子直打颤,他颤颤巍巍的往秦北宸这边走,喉结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赵知镇见他这副样子,脸涨得通红,抬脚就想踹他,却被秦北宸抬手拦住。
“让他说。”
“我…确实是我干的。也是我把他们药哑的……”万昌平直接就承认了。
这倒让苏倾城有些震惊,毕竟方才她见到万昌平那么狡黠的样子,还以为他会否认。
“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赵知镇双拳紧握。
他猛地抬头,眼角的皱纹里全是惊惶:“我、我只想着让他们讨饭,没、没伤他们性命……”话音未落,他自己都不信了,声音抖成了破锣。他舅舅知道了,就相当于他娘知道了,这事要是让他娘知道,他就死定了!
赵知镇偷偷看了眼坐在椅子上气地神闲的秦北宸,他赶紧下令:“快去把那些孩子还过来!”
这事情要是不给出个结果,今夜搁谁都走不了!
很快,刚才巡逻队的人去带了街边的哑童过来。
那群孩子挤在大厅中间,像被风吹乱的野草,个个衣衫褴褛,沾着泥点与污渍。最小的不过四五岁,光着的小脚趾从破布鞋里探出来,布衫短得露着小半个肚皮,手指死死攥着旁边大孩子的裤腿,圆乎乎的眼睛瞪得溜圆,泪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却硬是没掉下来,只可怜巴巴地望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稍大的孩子也只在六七岁到十二三岁之间,男孩的头发乱得像鸟窝,女孩的麻花辫散了半边,补丁摞补丁的衣裳上还沾着干涸的泥点。
他们挤成一团,像被霜打过的可怜小草,明明个个都瘦得像根柴,脊背却绷得笔直,小脑袋缩在肩膀里,目光里全是惊恐。
那眼神像受惊的小鹿,又像被逼到墙角的小兽,明明什么都不懂,却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屋里的空气骤然凝固,安静的可怕。
赵知镇盯着这群孩子,脸色铁青,拳头握得更紧了。
苏倾城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一股酸涩直冲眼眶。她没想到那么多人,本来宽大的大厅,他们进来后却显得拥挤。
万昌平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嘴角扯了扯,终究没说出话来。
而秦北宸依旧坐在椅子上,神情冷峻,目光却在那些孩子身上停顿了片刻,又移到远处。
“孽障!今日我就替你娘好好教训你!”赵知镇狠狠甩了一巴掌,万昌平被打得脸偏向一处。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不起舅舅,我知道错了!求你别告诉我娘!”
苏倾城起身,接着袖子做遮挡,从系统里拿出解药,她没空在这看赵知镇教训人,今日舟车劳顿,累了一天,殿下还陪她出来逛,本就不易,等解救完这些孩子,要尽快回去休息。
“赵知镇,我这里有些药,你拿去给他们分一下。”苏倾城将手里大部分药给了赵知镇。
赵知镇从苏倾城手里接过药丸,又分了一些给手下的人去分发给哑童。
苏倾城手里留了一颗,她蹲在一个小女孩跟前,亲自给她喂了解药。
药丸入口,带着一丝清苦,小女孩却乖巧地吞咽下去,紧皱的眉头也稍稍舒展。苏倾城看着她渐渐平缓的呼吸,悬着的心才放下些许。
“倾城。”秦北宸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苏倾城回头,对他展颜一笑,“我没事。”
秦北宸的目光扫过她略显疲惫的神情,眸色深了深。他走上前,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舟车劳顿,我担心你身体受不住的。”
“这些孩子更重要。”苏倾城轻声反驳,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温柔与坚定,“他们受苦了。”不敢想象,他们是怎么度过这个冬天的。
小女孩眨了眨眼,像是才从一场久睡的梦里醒过来,喉咙里不再像之前那样火烧火燎地疼。她试着张了张嘴,声音还有些沙哑,却不再是之前那样发不出声的绝望:“姐姐……”
这一声“姐姐”,像是打开了闸口,原本因为哑病而变得沉默压抑的孩童群体里,顿时涌起了细碎的、带着哭腔又夹杂着笑的声音。
他们互相看着,确认彼此都能开口说话了,先是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巴,随后巨大的欣喜如同春日的暖阳,瞬间驱散了他们脸上多日的阴霾。
“我又能说话了!我又能说话了!”一个小男孩蹦跳起来,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是那位漂亮姐姐给我们的药!”另一个孩子指着苏倾城,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感激。
孩子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苏倾城,不知是谁先跪了下去,砰的一声,膝盖触地。
紧接着,像是多米诺骨牌效应,所有被救下的孩子,都整齐划一地跪了下来,小小的身躯在地上排列成一片虔诚的海洋。他们有的泪流满面,有的则用力地磕着头,口中不停地念着:“谢谢姐姐!谢谢恩人!”
一声声“谢谢”,在寂静的空气里回荡,比任何颂歌都要动听。
苏倾城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要孩子们如此隆重的感谢。她慌忙上前,蹲下身,扶起最前面的那个小女孩,声音温软:“快起来,都起来,千万别这样。”
她的指尖触碰到孩子单薄的衣衫,感受到他们身体的瘦弱和颤抖。这些孩子,经历了哑病的折磨,又在饥饿与恐惧中挣扎求生,如今虽然解药入喉,但心中的创伤,又岂是一朝能抚平的。
孩子们却固执地不肯起身,依旧将头磕得砰砰作响,泪水打湿了他们肮脏的衣襟。
他们的眼中,除了感激,还有一丝对未来的茫然和依赖。苏倾城看着他们,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
“先起来吧,孩子们。”
她行医多年,也受过不少患者家属的感激,但同一时间那么大规模,而且都是些孩子,她还是第一次收到。苏倾城顿时鼻头一酸,眼里涩涩的。病患的好转,是医者最希望看到的。
“宸公子。”赵知镇恭敬地走过来,“外面安排了休息的地方,是否先让他们安顿下来?”
秦北宸点点头,朝苏倾城看去。
苏倾城点点头:“有劳赵知镇了,麻烦你安排一下,给孩子们准备些温粥和干净的衣裳。”
“是。”
孩子们被陆续带下去,大堂内只剩下秦北宸、苏倾城和赵知镇。
人都散去了,赵知镇扑通一声跪在了两人跟前:“下官参见宸王殿下、宸王妃!”
秦北宸负手而立,睥睨着跪在地上的人,沉声道,“巡逻队不知道本王身份,对本王与王妃刀剑相向,这本王可以宽恕,但他们为何会听令于你的外甥?你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