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谦站在瑾安设计事务所的落地窗前,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那些闪烁的光点,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深夜,医院走廊里冰冷的灯光。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那天他正在邻市考察一个乡村振兴项目。深夜十一点,手机突然响起,是清溪村的邻居打来的紧急电话。
亦谦,你妈妈突发急性阑尾炎,我们已经把她送到锦城人民医院了!医生说需要马上手术,但必须家属签字!
江亦谦的心猛地一沉。母亲独自在清溪村生活,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太好。他立刻抓起车钥匙往外跑,一边拨通苏知予的电话。
知予,我妈急性阑尾炎住院了,需要马上手术签字。我现在赶回去至少需要两个小时,你能不能先去医院帮我签一下字?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背景音里隐约传来嘈杂的人声和哭泣声。
亦谦,我现在真的走不开...苏知予的声音带着为难,知然他...他又欠了赌债,被高利贷扣住了。陈叔叔正在帮忙协调,我得在这里等着。
江亦谦握紧方向盘,指节发白:所以你又是因为陈景明?这次是我妈在医院等着做手术!
我知道,但是...苏知予的声音带着哭腔,高利贷的人说如果不马上还钱,就要打断知然的腿。陈叔叔已经在帮忙周旋了,我要是现在走了,知然怎么办?
那我妈怎么办?江亦谦几乎是在吼了,她就活该一个人在手术室外等着吗?
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电话被挂断了。
深夜的高速公路上,江亦谦把车开得飞快。雨水不停地打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器来回摆动,却怎么也刮不尽他心头的寒意。
他一次又一次地重拨苏知予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最后只收到一条简短的微信:抱歉,没帮上忙。处理好知然的事我就过去。
凌晨一点,他终于赶到医院。冲进急诊室时,护士告诉他母亲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了。
你是患者的儿子?主治医生拿着病历本走过来,语气严肃,患者的情况很危险,阑尾已经快要穿孔了。幸好刚才有位好心人帮忙签了字,不然再晚半小时就麻烦了。
江亦谦怔住了:有人帮我妈签字了?
是一位姓温的先生,说是你的朋友。医生说完就匆匆走向手术室。
温景然从走廊尽头快步走来,脸上带着担忧:亦谦,你总算来了。我接到伯母邻居的电话就赶过来了,签字的时候手都在抖。
江亦谦重重地坐在长椅上,双手捂住脸。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不是即将成为妻子的苏知予,而是朋友。
知予呢?温景然在他身边坐下,我给她打电话也没接。
江亦谦苦笑着摇头,把手机上的那条微信给温景然看。
又是为了她那个弟弟?温景然皱起眉头,这已经是第几次了?每次都是陈景明在中间周旋,然后她就抛下一切去处理苏知然的事。
手术室外的等待漫长而煎熬。墙上的时钟指针缓慢移动,每一分钟都像是在凌迟着他的心。
凌晨两点,苏知予终于发来第二条信息:知然的事处理完了,我现在过去。
江亦谦看着那条信息,心里一片冰凉。事情处理完了才想起来要过来,那之前的三个小时呢?他母亲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的时候呢?
凌晨三点,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生走出来,摘掉口罩:手术很成功,再晚一点就危险了。现在麻药还没过,患者需要在监护室观察一晚。
江亦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虚脱。
就在这时,苏知予匆匆赶到。她的头发凌乱,眼睛红肿,看起来疲惫不堪。
阿姨怎么样了?她急切地问。
手术成功了。江亦谦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你可以回去了。
苏知予愣住了:亦谦,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他抬起头,眼神冰冷,解释你为什么在我妈生命垂危的时候,选择去处理你弟弟的赌债?解释为什么每次都是陈景明?
知然是我弟弟,我不能不管他!苏知予的眼泪涌了出来,高利贷的人真的会打断他的腿!
那你知不知道,我妈差点就因为耽误治疗没命了?江亦谦猛地站起身,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温景然一个外人都能及时赶来,而你,我的未婚妻,却让我妈一个人在手术室外等了三个小时!
苏知予泣不成声: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你永远都想不到!江亦谦打断她,你永远都觉得别人家的事比我们的事重要!陈景明的事比你未来婆婆的生命重要!苏知然的赌债比我们的感情重要!
你怎么能这么说?苏知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是我亲弟弟!
那我妈呢?江亦谦的声音颤抖着,她马上就要成为你妈妈了!在你心里,她到底算什么?
苏知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知道这次是自己理亏,可是当时那种情况,她真的别无选择。陈景明威胁说如果她不去,就要把苏知然欠高利贷的事告诉她父亲,而狱中的父亲心脏一直不好...
亦谦,有些事情我真的不能告诉你...她试图去拉他的手,却被他躲开了。
是因为陈景明吗?江亦谦冷冷地问,每次都是因为他。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像个幽灵一样横在我们中间。你到底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苏知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连摇头:没有,真的没有...
温景然见状,连忙打圆场:亦谦,伯母还需要休息,你们有事回去再说。
江亦谦深深看了苏知予一眼,那眼神里的失望让她心惊。
你回去吧。他转过身,背对着她说,我想一个人陪我妈。
那一刻,苏知予清楚地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彻底破碎了。
回忆到此,江亦谦苦笑着闭上眼睛。就是从那个夜晚开始,他真切地意识到,在苏知予心里,他永远都不是第一位的。那个认知像一根刺,深深扎进心里,直到婚礼当天被彻底引爆。
而现在,一切都已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