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门被粗暴地撞开时,铁皮摩擦地面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江亦谦站在原地,手中紧握着那只装模作样的公文包。四道身影逆着门外昏暗的光线走进来,为首的矮壮男人正是照片上的罗虎。
“江亦谦?”罗虎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带着刻意的懒散,却掩不住字里行间的狠厉。他手里的铁棍随意地敲打着自己的掌心,那节奏让人心头发慌。
江亦谦没有后退,只是将公文包稍稍抬起:“罗虎。陈景明养的一条狗,终于敢出来见光了。”
这句话让罗虎身后的三个手下发出低低的怒骂,但罗虎本人却咧嘴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残忍的兴奋:“嘴还挺硬。不过没关系,等会儿你就硬不起来了。”
他向前走了几步,铁棍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划出一道浅痕:“听说你今天要签个大合同?陈哥让我来取个东西——你那份合同,还有你一条腿。你说,是先拿合同,还是先拿腿?”
江亦谦感觉到耳麦里传来陈警官的声音:“拖时间,我们在部署。”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晃了晃公文包:“合同就在这里。但你们这么多人,我怎么知道给了东西,你们会不会守信用?”
罗虎哈哈大笑,笑声在仓库里回荡:“信用?江亦谦,你跟陈哥讲信用?他十二年的牢,你女人的那场车祸,你们家老头子受的罪——这些债,是用信用能还的吗?”
他猛地收起笑容,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来:“把合同扔过来。我数三声。”
“等等。”江亦谦突然说,“合同不在包里。这么重要的文件,我怎么可能随身带着?”
罗虎的眼睛眯起来:“你耍我?”
“就在我车上。”江亦谦指了指门外,“车钥匙在这里。你可以派人跟我去拿,或者我自己去取来给你。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我跑了不成?”
这本来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引一部分人离开仓库,分散对方的力量。但罗虎比想象中更狡猾。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盯着江亦谦看了足足半分钟,那目光像在审视猎物真假。
然后他慢悠悠地从后腰掏出一把弹簧刀。刀刃弹开的瞬间,寒光在昏暗的仓库里闪过。
“江亦谦,”罗虎的声音冷了下来,“你以为我不知道外面有警察?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个局?”
江亦谦的心猛地一沉。
“从我进这个仓库区开始,就觉得不对劲。”罗虎用刀尖指着江亦谦,“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但我还是进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向前逼近一步:“因为陈哥说了,无论如何,今天要有个了断。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刀尖离江亦谦的胸口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江亦谦能看清刀刃上的反光,能看见罗虎握刀的手上暴起的青筋。耳麦里,陈警官的声音急促起来:“江先生,尽量周旋,我们准备强攻——”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
罗虎和他的手下同时转头。仓库门口,苏知予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脸色惨白如纸。她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也看到了那把指着江亦谦的刀。
“知予!回去!”江亦谦厉声喝道,声音里是他从未有过的惊慌。
但已经来不及了。罗虎眼睛一亮,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是谁。他放弃江亦谦,转身就向门口冲去。
“不要!”江亦谦想阻拦,但罗虎的一个手下立刻挥棍砸来。他侧身躲过,却失去了拦截的最佳时机。
苏知予转身想跑,但穿着高跟鞋的她根本跑不快。罗虎几步就追上了她,粗壮的手臂一把勒住她的脖子,刀随即架上她的颈侧。
“别动!”罗虎吼道,“再动我就割下去!”
苏知予僵住了。她能感觉到冰凉的刀锋紧贴着自己的皮肤,能感觉到罗虎粗重的呼吸喷在耳边。恐惧像冷水一样从头顶浇下,让她四肢发麻,但奇怪的是,她的头脑却异常清醒。
三百米外的废弃办公楼里,温景然一拳砸在墙上:“她怎么跑过去了!不是说了在安全点等吗!”
女警脸色也很难看:“她看到罗虎拿刀指着江先生,就冲出去了……我没拦住。”
望远镜里,仓库门口的景象让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
仓库内,江亦谦的眼睛瞬间红了。他想冲过去,但罗虎的刀刃往苏知予的皮肤里陷了半分,一道细小的血痕立刻渗了出来。
“站住!”罗虎吼道,“再往前一步,我马上杀了她!”
江亦谦硬生生刹住脚步,双手举起,声音发颤:“你别伤害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要什么?”罗虎冷笑,挟持着苏知予慢慢退进仓库深处,“我要外面的警察全部撤退!我要一辆车,加满油,不准跟踪!我要安全离开这里!”
苏知予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却努力看向江亦谦。她的眼神里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江亦谦看不懂的决绝。她微微摇头,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别答应。”
江亦谦读懂了。但他怎么可能不答应?
“好!”他几乎是喊出来的,“我都答应!你别伤害她!”
仓库外,陈警官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江先生,稳住他,我们在找狙击角度。”
稳住?江亦谦看着刀锋下苏知予苍白的脸,看着那一道刺目的血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站不稳。
罗虎显然也猜到了警方的打算。他拖着苏知予退到一堆废弃的机器后面,那是狙击手的死角。然后他对着仓库外大喊:“外面的警察听着!给你们三分钟!三分钟内不撤退,我就割断她的喉咙!我说到做到!”
他手上的力道加重,苏知予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那声音像针一样扎进江亦谦心里。
“罗虎!”江亦谦的声音嘶哑,“你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吗?放了她,我跟你走。要杀要剐,随你便。”
罗虎却笑了:“江亦谦,你还没明白吗?陈哥要的不是你的命,是要你生不如死。杀了你多没意思?我要你看着你最爱的女人死在你面前,我要你后半辈子都活在噩梦里!”
他的刀又往苏知予的颈侧压了压,更多的血渗了出来,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苏知予闭上眼睛,又睁开。她看向江亦谦,努力想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容,但那笑容因为疼痛而扭曲。她想起很多年前,江亦谦在图书馆里局促地递给她一杯热牛奶;想起他在创业最艰难时,整夜整夜画图的身影;想起他为她挡刀,为她冒险,为她撑起一片天。
如果这就是结局,至少她和他在一起。
“亦谦,”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因为被勒着脖子而断断续续,“别管我……你答应过爸爸……要好好活着……”
“闭嘴!”罗虎恶狠狠地收紧手臂,苏知予顿时喘不上气,脸憋得发紫。
江亦谦再也控制不住,向前冲了一步:“住手!我求你了!放了她,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时间在那一刻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一年。江亦谦能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能听见仓库外隐约的警笛声,能听见罗虎粗重的呼吸和苏知予压抑的痛苦呜咽。
他的目光与苏知予的相遇。在那双含泪的眼睛里,他看到了爱,看到了不舍,看到了诀别前的所有温柔。
然后,苏知予做了一件谁都没想到的事。
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后一撞,头狠狠撞在罗虎的下巴上。罗虎吃痛,手臂下意识地松了半秒。就这半秒,苏知予挣脱出来,用尽全力把江亦谦往外推:“跑!”
但她自己却因为反作用力向后倒去,重新落入了罗虎的控制范围。暴怒的罗虎举起刀——
“不——!”
江亦谦的嘶吼和一声枪响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