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空气弥漫着露水和草木苏醒的清新气息,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路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点。
经过一夜休整,水谷雪烛早早便和香奈惠踏上了返回自己出生村落的路途。
这条路,他阔别已久,久远到记忆中只剩模糊的轮廓和林木深处被时光湮没的路径。
香奈惠并未穿队服,而是一袭素雅的淡紫色和服,如同林间悄然盛放的紫藤。
然而,她腰侧隐隐显露的日轮刀刀鞘,无声昭示着她随时准备出鞘的姿态。
她的步伐放得很慢,几乎每一步都与雪烛的步调保持一致,目光更是像护崽的母兽般,时刻留意着弟弟的细微动作,特别是他右边那只被特殊绷带仔细缠绕的手臂。
“水谷,真的不需要我再慢一点吗?”香奈惠第不知多少次开口,语气温婉,紫罗兰色的眼眸里盈满了化不开的关切,“感觉怎么样?右臂有没有不舒服?”
她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扶一下雪烛的肩膀,但那只手停在半空,带着小心翼翼的犹豫。
雪烛停下脚步,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银白的发丝上,映照出他无奈又带着点温和笑意的侧脸。
“啊——姐姐——”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少年气的抱怨,“真——的——不用啦!我已经可以进行康复训练了,您昨天不是也看到了?除了右臂发力受限和有点麻木,其他地方的骨头都快被忍的药汤淬炼成精钢了,结实着呢!”
他活动了一下左臂,甚至轻轻蹦跳了两下,试图证明自己的“生龙活虎”。
他的动作虽然利落,但香奈惠锐利的目光还是捕捉到了他右脚落地时,为了平衡身体而不自觉右肩绷紧的细微瞬间。
那是无意识的代偿动作,说明那条连接处依旧需要身体的本能去额外注意和保护。
“我知道,我知道…”香奈惠温柔地笑着,却没有丝毫放松,那份忧虑如同藤蔓般缠绕在心头,“可是…山路崎岖,万一绊一下碰到伤处…还有,万一碰到鬼…我终究是…有些放心不下。”
她的话语里夹杂着作为姐姐的私心和对“柱”级猎鬼人可能随时遭遇危险的清醒认知。
失去的恐惧,经历过一次就足以刻骨铭心。
“没事的,姐姐,放心吧。”雪烛的笑容明朗起来,像破开阴云的阳光,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这条路,我会平安走完的。这次回来,只是想……看看。”
他望向林荫道曲折延伸的尽头,语气变得沉静,“看看那些刻在记忆深处的东西,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
那不仅是对家园的寻找,更是对伤痕累累的过去的一次直视与和解。
香奈惠看着弟弟眼中那份温和下的坚定,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像是被阳光融化的初雪。
“……嗯。”她收敛了过度的紧张,但那份守护之心并未退去半分,“但累了或者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告诉我,不许硬撑。”她伸出手,这次坚定地、无比轻柔地替雪拂去了肩上不知何时落下的细小花瓣。
“遵命,姐姐大人。”雪烛故意行了个夸张的歪头礼,引得香奈惠掩口轻笑,凝重的氛围终于轻松了一些。
山路蜿蜒,树木由挺拔的针叶林渐渐过渡为阔叶林,越往里走,人迹越发罕至。
果然如同预料,林间深处潜藏的低等鬼物嗅到了人类活肉的气息,如同鬣狗般循着“香气”现身。
它们形态各异,面目狰狞,涎水横流,带着原始的杀戮欲望直扑而来。
然而,在香奈惠面前,这些连血鬼术都未觉醒的杂鱼,不过是扑火的飞蛾。
铮!
清越的刀鸣骤然在林间响起,并非雷霆万钧的斩击,却带着一种摧枯拉朽的优雅与迅捷!
甚至没看到香奈惠如何拔刀、如何移动!
光影交织,仿佛瞬间盛开了一簇巨大而致命的紫藤花!
几道细腻如丝、却锋利无匹的剑光一闪即逝。
下一刻,扑来的数只恶鬼猛地僵在原地,它们的脖颈被精准无比地斩断!
伤口没有喷溅的血液,只有淡淡的紫色冰晶悄然凝结,如同死亡的印记,瞬间将它们的生机与诅咒一并冻结、粉碎!
干净,利落,如同拂去尘埃。香奈惠的身影已经回到了雪烛身边,刀锋缓缓入鞘,连呼吸都未曾紊乱。
紫藤的馨香似乎还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弥漫。
雪烛站在一旁,并未出手。
他看着姐姐行云流水、举重若轻的剑技,眼中流露出由衷的敬意和一丝欣慰。姐姐……更强了。
这份强大,是守护他人的力量,也让此刻虚弱的他感到被庇护的安心。
“走吧。”香奈惠对他浅浅一笑,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几片碍眼的枯叶。
山路渐深,当转过一道覆盖着厚厚青苔的巨大山石时,一片透着莫名熟悉感的樟木林出现在雪烛眼前。
粗壮的树干上布满了深色的裂纹,仿佛记录着无数流逝的岁月。
雪烛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他的目光如同扫描仪般掠过每一棵树的轮廓。
最终,他停步在一棵尤其高大、树皮裂痕如蛛网般蔓延的老樟木前。
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虔诚,他修长的、布满薄茧的指腹缓缓抚上那粗糙冰冷的树皮。
指尖在靠近地表的某处深深浅浅的刻痕上反复摩挲着。
“……”一个浅浅的笑容在他唇边绽放,带着遥远的、澄澈的怀念。“我想起来了…”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回忆。
“就是这棵树。以前,每年开春的时候,我都会带弟弟和妹妹到这里来……”他指尖划过一道横线,“在这里刻下他们的身高……”
他的指腹停留在一块小小的菱形刻痕上方,“还有标记妹妹换牙的日子……”又划过一道弧线,“……以及弟弟第一次在打闹中赢过我的日子……”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那些刻痕模糊不清,却在他心中清晰如同昨日。
那些被深埋在战斗、伤痛和鬼杀队沉重使命之下的、属于水谷雪烛——那个普通村庄少年的珍贵碎片,此刻如同被翻开的旧相册,一张张重新鲜活起来。
“这里离村子应该很近了。”香奈惠看着他沉浸在回忆中的侧脸,轻声提醒道,眼神温柔。
又前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周遭的树木变得更加茂密,林间的光斑也暗淡了几分。就在雪烛努力辨认着记忆中通往家的小岔路时——
“趴下!”
香奈惠温柔的声音骤然变得凌厉如寒冰!一股轻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瞬间按在雪烛左肩!
雪烛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姐姐猛地按倒在地,脸几乎贴上了带着腐殖质气息的潮湿泥土!
“别动!屏住呼吸!收敛一切气息!”香奈惠压得极低的声音如同冰珠滚落,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警告!
她整个人紧绷如同最警觉的猎豹,身体几乎是同时伏低,将自己和雪烛完美地隐藏在高高的、毛茸茸的蕨类植物丛下。
雪烛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姐姐这突如其来的异常反应!他从姐姐紧绷的身体和瞬间爆发出的、如同针尖般锐利的杀气中,嗅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
“怎…怎么了,姐姐?”他用气流声发出细微的询问,强行压抑着立刻抬头张望的冲动。
“嘘——”香奈惠的手指几乎要掐进他的肩胛骨,指尖冰凉,“雪烛,绝对不要动!不要出声!外面有东西!很强…不,应该说…非常古怪!”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力克制的战栗,像是面对未知的深渊,“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她的警告如同一盆冰水浇下,瞬间熄灭了雪烛任何探头查看的念头。
他从未见过姐姐如此紧张,即使面对上弦,她也是优雅中带着绝对的自信。外面到底是什么?
然而,一种极其诡异、却又无比强烈的直觉,如同藤蔓般缠绕上雪烛的心头!
那不是遇到强大敌人时的警报,也不是感知恶鬼时的憎恶。
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源自血脉骨髓的悸动!
如同静水深流中一颗沉寂万年的石子,突然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牵动,轻微地、却清晰地荡漾开了涟漪……
不行!必须看看!
就在香奈惠以为弟弟会听命于自己的判断,继续潜伏时——
水谷雪烛猛地抬起头,完全不顾姐姐按在他肩头那几乎要捏碎他骨头的手!
他的动作如此突然又决绝,以至于香奈惠都没能第一时间阻止!
“水谷!不!!”香奈惠的惊呼已经压不住,带着惊恐的颤音!
然而,雪烛的目光已经穿透了稀疏的草丛,投向了前方——
轰!
一股寒气,不,是一股足以冻僵灵魂的恐惧,瞬间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似乎凝固成冰!
前方林间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矗立着一座他闭着眼都能描绘出轮廓的、破旧不堪的低矮木屋。那是曾经的家!
但让他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大小的,并非房子本身!
而是在那座承载了他所有童年欢笑与悲伤记忆的木屋旁边,安静地矗立着两座小小的土丘!
覆盖的青草还很新,一看便知是新堆不久,简陋得甚至没有墓碑。那沉默的、圆润的土包……
只消一眼!
仿佛有一柄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开了尘封的记忆闸门!
那被掩藏、被压制在鬼杀队残酷训练和生存本能之下的、属于人类“水谷雪烛”的锥心之痛,如同滔天巨浪般猛地拍击上他的理智堤岸!
弟弟……妹妹……
父母被童磨吞噬得连一丝灰烬都不曾留下!是他们,那两个幼小的、只会哭着找哥哥、找父母的孩子、他们短暂生命诞生的地方,在祖屋旁边……入土为安……
两个小小的土包,像一个沉默的句点,钉在了水谷家最后的故事上。
那份巨大的空洞和冰冷的绝望感,即使是身经百战的柱级剑士,此刻也抑制不住地感到一阵窒息的心悸和排山倒海的悲痛!
然而,此刻,让雪烛浑身血液冻结、如同坠入冰窟的,并非那两个安葬着骨肉血亲的坟包!而是——
在那两个小小的土包前方,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影!
一个女人!
一身朴素得如同山村农妇的靛蓝色布裙洗得发白,身形纤细。
一头如瀑布般垂至腰际的长发,是比最深的湖底还要浓郁的深海之蓝,在这昏暗的林间光线下,仿佛吸走了周围所有的色彩。
她微微垂着头,如同悼念者般对着坟丘伫立不动,像是在凝视,又像是在……沉思。
山风吹拂起她蓝色裙摆的一角,露出同样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纤细脚踝。那静止的姿态,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死寂般的平静。
但雪烛的目光,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粘住,死死锁在她的脸上!
那是一张……苍白到不可思议的面容。
皮肤细腻,五官却透着一股非人精致下的、极度的平凡感。
唯独那双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眸?!
如同覆盖在远古冰川之上的永冻寒魄!
没有瞳孔?没有虹膜?整个眼眸是一片毫无杂质、死寂的惨白!如同被抹去了一切情感和灵魂的冰冷镜面!
不似人类!更非寻常恶鬼!
雪烛的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膛跳出嗓子眼!
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是鬼?是守护灵?还是更可怕的未知存在?!
但就在这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瞬间——
“姐姐,我感觉……”雪烛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从那冰冷的窒息感中挤出一丝气音,“…她…那个女人…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
那种从心底深处涌出的、无法名状的悸动感越加强烈!
超越了对力量的感知,超越了仇恨的警示,更像是一种……奇异的共鸣?“……我必须去弄明白……”
“不行!!”香奈惠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双手猛地用力箍紧雪烛的身体,“水谷!听我的话!那东西…太古怪了!我看不透!我甚至感觉不到她身上的‘气’像鬼!但这反而更可怕!她站在那两个孩子坟前!谁知道她想做什么?!回来!求你了!别去!!”
她的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那强大花柱的臂力此刻全用在阻拦弟弟送死之上。
然而,雪烛此刻眼中只剩下那个蓝色身影和那两座坟丘。
姐姐的劝阻化作一片模糊的背景噪音。
那份强烈的、如同命运绳索般拉扯着他的直觉,压倒了理智的警报!
他的右臂虽然麻木刺痛,左臂的力量却在此刻爆发!
“抱歉,姐姐!”
一声低吼,雪烛猛地挣脱了香奈惠的钳制!
他的动作牵动了右肩的伤处,剧痛让他眼前瞬间发黑,身体踉跄了一下。
但正是这剧痛带来的决绝,让他强撑着没有倒下,反而如同离弦之箭,一步跨出藏身的蕨丛,跌跌撞撞却又无比坚定地冲向了那片埋葬着他最珍贵过去、也潜藏着巨大未知的空地!
“水谷!!!!”香奈惠惊恐绝望的呼喊撕裂了林间的寂静,她几乎是在雪烛冲出的瞬间,也拔刀如电,紧随其后冲出!刀锋指向那个诡异的蓝发女子!
雪烛冲到了距离蓝发女子不过三步之遥的地方。
他没有攻击,甚至没有任何防备的姿态。他只是……停住了脚步。
晚风掠过树梢,发出呜呜的悲鸣。女子似乎早已知道雪烛的到来,但对于他的靠近,她没有任何反应。
依旧安静地、漠然地对着那两个小小的土丘,那片死寂的白眸中,倒映着黄土与新草的轮廓。
雪烛看着她静止的背影,看着那两个承载着无尽悲痛的坟包。
胸口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愤怒,但奇异的是,那份源于蓝发女子而来的强烈悸动,并未带来杀意。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某种近乎自虐的决然,扑通一声!
他对着弟弟妹妹的坟丘,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带着湿气的泥地上!
姐姐惊惶的呼喊声,身后香奈惠压抑着惊怒的脚步声,仿佛都消失了。
天地间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和泥土冰冷的气息直冲鼻腔。
他闭上眼,没有落泪。
灼热的液体在胸膛深处奔流,却仿佛被冻结在眼眶之内。
所有的悲伤,所有的思念,所有作为兄长的无能与自责,都化作了无声的愤怒,如同岩浆般在他血管里奔涌!
一次,两次,三次……
他重重地磕着头,用这最原始、也最沉重的方式,祭奠着那两个早已远去的、天真无邪的生命!
坟前的泥土,被他额头碾出清晰的印记。
带着草屑和泥土的气息紧紧贴着他的皮肤。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瞬间,也许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雪烛终于停下了机械般的叩首,将低垂的头埋在双臂之间,剧烈地喘息着。
就在这时——
那一直如同雕像般静止的蓝发女子,第一次有了变化。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深海般的长发随着动作垂落肩侧。
那双死寂的白眸,如同两颗冰封万年的星辰,第一次转动了方向,准确无比地对准了跪伏在地的白发青年。
那目光里没有情绪,没有探究,只有一片虚无般的空白和令人窒息的审视。
然后,一个毫无波澜起伏、如同玉石撞击般清冷又空洞的声音,如同山间薄雾,轻轻弥漫开来,钻入雪烛的耳中:
“人类…看样子,是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年…”白眸在他身着的深色衣物上停顿了一下,似乎透过那简单的布料材质,辨认出了某些隐藏的纹路,“…鬼杀队?”
“嗯。”雪烛艰难地抬起沾满泥土的头,额上一片红肿甚至破了皮,渗出血丝。他没有躲避那双诡异的白眸,眼神里混杂着悲恸、疑惑和一种不顾一切的审视。“你是鬼吗?”他问得极其直接,声音因情绪激荡而沙哑不堪。
女子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毫无意义的肌肉抽搐。
“鬼…也许吧…”她的回答模棱两可,带着某种奇异的自我怀疑,白眸微微上移,似乎“思考”了一下,“…你来这里做什么?”她的问题更像是某种冰冷的逻辑判断程序。
“我的家人。”雪烛的声音因压抑而低沉,他用下巴点了点身前的坟包,目光没有离开蓝发女子,“…埋在这里。”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股锐利的质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风吹过树林,带来沙沙的声响,如同无数低语。
蓝发女子沉默了。
她那双纯粹白色的眼眸再次缓缓转回那两个小小的坟丘,如同在凝视虚无。
又像是在那片新土上,试图寻找某个早已无法捕捉的影子。
过了许久,久到香奈惠紧绷的刀尖都在细微颤抖,以为对方即将发动致命的攻击时——
蓝发女子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没有起伏,空洞得如同山谷的回响:
“不知道…”
她白色的瞳仁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困惑涟漪,像是精密仪器突然遭遇了无法解析的乱码。
“总感觉…这个地方…很熟悉…”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种穿越了无尽时空尘埃的疲惫与迷失感。
像是在迷雾中前行太久,终于瞥见了一点点似曾相识的轮廓,却依旧无法确认来路与去路。
她再次微微侧过身体,没有再看雪烛和那两个坟丘,目光投向更远处幽深的、阳光难以照耀的密林深处。
然后,她背对着雪烛,对着那片浓郁的阴影,再次发出了如同冰屑般冷漠的催促:
“走吧,趁我现在…还能保持理智…”她的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金属摩擦般的僵硬。
雪烛猛地一怔!
理智?她……一个疑似鬼物、拥有如此诡异力量的存在,竟然在用“理智”这个词?甚至似乎在主动压制着什么?
“你……”雪烛撑着地面站起身,不顾额上的伤,直面那个散发着非人气息的背影,“……你刚才,没有杀我?”
这是最大的疑问。以恶鬼的本能,遇到他这种“稀血”,应该是如同饿狼扑食般疯狂才对。
蓝发女子没有回头。
“没兴趣……”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如同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但这毫无情感波动的三个字,却带着超越所有解释的傲慢。
仿佛杀死一个人类,对她而言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缺乏任何吸引力或挑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