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的声音还悬在空气里,病房的木门被轻轻推开。
珠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惯有的沉静与一丝未散的疲惫——从浅草的居所匆匆赶来无限城,路途的奔波尚未完全平息。
“忍小姐,我来记录水谷的身体情……”她话音未落,目光已落到病床上。
那双久闭的眼眸睁开了,正微微转向门口,尽管眼神黯淡虚弱,却像穿透层层阴云的微光,直直地看向她。
“……况?”
珠世未尽的话凝固在唇边。
下一瞬,她手中的记录本“啪”地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面。
她几乎是瞬移般地扑到了床边,呼吸急促,纤长冰凉的手指带着无法控制的轻颤,小心翼翼地抚上雪烛的额头。
“体…体温确实降下来了……”她喃喃着,指尖传来的暖意让她悬了许久的心稍安,但医生的谨慎让她立刻追问,“身体呢?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雪烛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动作微小得近乎感觉不到,干裂的嘴唇翕动,声音沙哑微弱:“……没感觉。除了能…嗯…开口说几句话……身体……像不是自己的……动不了……”
“这是当然的!”珠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后怕的哽咽,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手指沿着他的额角滑落到冰凉的脸颊。
“你的身体……完全可以说是报废了!多处骨骼粉碎性断裂,内脏严重移位出血,失血过多……每一次手术都像是走在悬崖边上……你能活下来……真的是……”巨大的庆幸和连日来的担忧冲刷着她,她终于哽咽出声,“……奇迹……真是太好了……七次,三个月,七次手术...终于...”
她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雪烛消瘦的脸颊,那种姿态,蕴含着几乎要将溢出来的怜惜与庆幸,像一个母亲确认她从鬼门关抢回来的孩子是否真实存在。
雪烛的意识还有些混沌麻木,并未完全感知到这无声而汹涌的情感,只是模糊地感受到床边人的存在和温度。
“谢谢……谢谢你,珠世小姐……”他艰难地挤出感谢。
“你真正该谢的不是我,”珠世吸了吸鼻子,稍微平复了情绪,一边熟练地检查他颈部的脉搏和瞳孔反应,一边低声道,“是炭治郎君。是他用餸鸦紧急将消息送到了我在浅草的住所。”
“若不是他及时告知,我根本无法及时知晓这里发生了怎样可怕的事,更别说赶到这里……”她拉开一点被子,小心地按压检查他胸部的绷带,那里仍有断骨愈合时独特的触感,“……后果不堪设想。”
“……是吗……”雪烛的目光有些失焦地看向天花板,声音飘忽,“……真是……麻烦大家了……”他似乎想起什么,努力集中涣散的思绪,“……炼狱呢?他……怎么样了?……”
“炼狱先生的情况比你稳定得多,”珠世重新掖好被角,语气肯定地安抚他,“主要是骨折和内伤淤血,没有伤及根本。虽然恢复也需要时间,但远没有你复杂。有蝶屋顶尖的医疗和护理,加上他自身过人的体质恢复得很快,现在已经恢复如初了。”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异常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但是你的情况完全不同,雪烛。虽然最危险的阶段过去了,生命体征开始稳定,但受损太深太重。”
“初步预估,你至少需要半年到一年以上的休养和复健期,才可能恢复到能进行轻度活动的程度。”
“半年……那么久……么……”雪烛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似乎对这个漫长的时间感到一丝无奈,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一直强忍着恐惧、紧攥着被单边缘的忍,此刻再也无法压抑。
泪水决堤般涌出,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和哭腔的破碎:“雪烛!不要再说‘久’这种话了!我真的很害怕!”
“之前就算你伤得再重,靠我们都治疗就能好……可这次……”她猛地摇头,仿佛要把那血淋淋的画面甩出去,“我看着你的样子……我以为……我真的以为……”
“对不起啊……”雪烛的声音微弱而满含歉意,一滴滚烫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无声地没入枕头,“……又让你们担心……还哭了……”
“为什么要道歉?!”忍激动地反驳,带着心疼和无法理解的愤怒,“你又没有做错任何事!”
“你保护了列车上的乘客,保护了我们所有在战斗的人,保护了这条铁路线上的无数人!你做得对极了!可是……”
她的声音瞬间又软化下来,带着几乎哀求的哭腔,“你能不能……偶尔也自私一点啊!为什么总是把一切重担都一个人扛?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到这样的绝境?求你……稍微……稍微爱惜一点自己行不行?我不能忍受……看着你在我面前……”
雪烛的嘴唇颤抖得更厉害了,又一滴泪水涌出,顺着刚才的泪痕淌下。
他说出的话语如同叹息,破碎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执念:
“对…不起……我只是……无法忍受……看着别人……死在我的……眼前……”
忍的泪水汹涌得更厉害了,她几乎是嘶哑地喊出回应:
“可我也一样无法忍受你死在我面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