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治郎抱着昏迷不醒、身体变小的祢豆子,手臂因脱力和激动而微微颤抖,他仰头望着雪烛,那双染着疲倦与血丝的赤红色瞳孔里,清晰地映照着雪烛温和的面容,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深切感激。
“谢谢你,雪烛先生!”
雪烛的目光扫过周围惨烈的战场——断裂的树木、翻起的泥土、被破坏的痕迹,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战斗余韵。
他微微俯身,温热宽厚的手掌带着令人安心的分量,轻轻落在炭治郎完好的右肩上,安抚性地拍了两下。
“你做的很不错,”他的声音带着真诚的赞许,目光落在炭治郎脸颊、手臂那些深浅不一的伤口上,“对付下弦能撑这么久,真的很棒!辛苦了!”
“谢谢...” 炭治郎的喉咙有些发干,那份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雪烛没有再多说什么安慰的话。他从怀中摸出一个不大的褐色药膏盒,熟练地用指尖挑出一点淡青色的药膏,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涂抹在炭治郎脸上最显眼的一道血口子上。
冰凉的触感与伤口接触瞬间带来的刺痛,让炭治郎下意识猛地倒抽一口冷气,眉头紧紧拧成一团,牙关死死咬住,强迫自己不发出呻吟。
许久,那剧烈的刺痛感才稍微平缓一些。
雪烛停止了涂抹药膏的动作,拇指习惯性地摩挲了一下药膏盒的边缘,看似不经意地,声音里带着一丝探究,突然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那个时候,”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捕捉着炭治郎的反应,“你用的呼吸法是什么?看着……很特别,像是火的气息...”
“不,”炭治郎立刻摇头,急于解释清楚,这力量不是鬼杀队禁忌的异端,“那是家族代代相传的火神神舞,不是什么呼吸法……要不是它,恐怕当时就被杀了。” 回想到那一刻的惊险,炭治郎的背脊依旧有些发凉。
雪烛的目光深邃地注视着他,仿佛能穿透表面看到少年体内筋骨的状况。“嗯,”
他缓缓点头,没有深究神舞的具体细节,只是指出一个更现实的问题,语气带着一种了然和审视,“不过,对现在的你来说,负担很大吧。”
话音刚落——
“砰!!”
雪烛那按在炭治郎肩上的、刚刚还显得温和而带有温度的手掌,瞬间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恐怖力量!毫无征兆!
炭治郎感觉肩骨像是要被捏碎!
巨大的力量根本不是他此刻精疲力竭的身体所能抗衡,整个人如同被巨石砸中,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狠狠按进了冰凉松软的土地里!
脸颊贴着泥土,带着湿润感和血腥气的泥土瞬间填满了他的口鼻,呛得他无法呼吸!
“呃…咳咳……雪烛先生!你做什么?!” 炭治郎又惊又怒,身体本能地剧烈挣扎,像被钉在地上的困兽,赤红的眼睛因震惊和不解而瞬间瞪圆!
压制他的那只手稳如山岳,雪烛此刻的声音冰冷坚硬,没有任何回旋余地,清晰地宣判着一个炭治郎最恐惧的结果:“按照鬼杀队队规,你的妹妹——应该被鬼杀队斩首!”
“不——!!” 炭治郎的心脏仿佛被冰锥狠狠刺穿,巨大的恐惧和愤怒让他爆发出撕裂般的吼叫,声音都变了调,被泥土堵住而显得模糊不清,“我向您保证!祢豆子不会杀人!!她从来没……”
“闭嘴!”
雪烛甚至没有低头看他,抵在唇前的手掌简洁有力地做出了噤声的手势,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冷酷。
就在他发出指令的刹那——
“嗖——!”
一道轻盈迅疾如燕雀的身影从天而降!带着不容错辨的肃杀之气!
正是香奈乎!
她清冷的面容上没有半分波澜,落地几乎没有声响,但手腕翻动间,日轮刀已然出鞘!
冰冷的刀锋划破稀薄的晨光,没有丝毫犹豫,带着雷霆之势,精准无比地朝着被炭治郎下意识护在身侧的、昏迷的祢豆子的脖颈斩去!
死亡的威胁如此清晰!炭治郎的瞳孔在这一瞬缩成了针尖!
守护祢豆子的执念瞬间压垮了身体的所有极限!
被重创的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狂暴力量炸裂开来!
“喝啊——!!”
一声怒吼伴随着骨骼错位的细微声响!他竟在重伤垂危的状态下,硬生生用蛮力挣脱了雪烛如钢箍般的压制!
然而——
就在他身体弹起的、试图扑向妹妹的、连百分之一秒都不到的空隙!
“砰!”
香奈乎的纤足如同钢铁锻造的攻城槌!
时机妙到毫巅!
炭治郎的身体刚脱离雪烛的压制,重心全失、门户大开的瞬间,这一脚已经狠狠踹在他肋侧的旧伤之上!
“噗——” 骨头仿佛碎裂的剧痛,肺部空气被瞬间榨干!
剧痛让炭治郎眼前发黑,刚刚爆发的力量瞬间溃散,整个人像一个破口袋般被踹回原地!
几乎与他身体砸落的尘土同时,雪烛的身影已经再次覆盖上来!
比上次更凶猛、更牢固的压制再次锁死!雪烛膝盖顶着他的后腰,手臂死死压住他的背脊和肩头,彻底断绝了他呼喊的可能!
“唔——!!”炭治郎的挣扎在双重枷锁下显得那么微弱和徒劳,喉咙里只能发出困兽般的绝望呜咽。
雪烛的声音压在他头顶,带着急促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急促,清晰地传递给香奈乎命令的核心意图:“香奈乎,拜托你了,别太认真!” 这是在强调控制!
香奈乎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她瞬间收起了斩杀祢豆子时的那股凌厉杀意,日轮刀在她手中似乎变成了驱赶的工具。
她调整了角度和力度,刀刃带着风声,目标改为祢豆子的手臂或腿部,意图是迫使她移动或干扰,动作迅捷却不似之前的致命。
同时,炭治郎用尽所有力气扭过头,透过雪烛手臂的缝隙和扬起的尘土,泪眼模糊地对着那唯一的“希望”嘶声咆哮,声音被捂得沉闷而破碎:“放开我!雪烛先生!求求您!祢豆子不会杀人!!她不会!!”
雪烛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嘴角竟勾勒出一抹堪称“温和”的笑意,带着令人窒息的残忍命令道:“闭上嘴!安静看着就好!”
香奈乎的追击变得有些“狼狈”。
因为祢豆子变得太小了,她那小小的身体产生了类似小兽般的本能闪避。
每当刀锋即将及身,那稚嫩的身体就会快速扭动或翻滚一下,总是险之又险地避开刀锋的触碰,或者是香奈乎在最后关头刻意偏移了毫厘。
锋利的日轮刀带起的风只能削断几缕头发,劈开几片落叶,却始终无法真正落到那个小小的身体上。
就在这场追逐与闪避变得有些焦灼之际——
“传令!传令——!”
餸鸦那高亢尖锐、穿云裂石般的独特叫声骤然撕裂了黎明的寂静,从众人头顶的灰蓝色天幕上急促地传来。
雪烛一直紧绷的身体轮廓似乎微不可查地松弛了一丝,一直强行按着炭治郎的手也稍微松动了一些。
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嘴角的弧度更深了,那笑意中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复杂情绪,甚至有几分如释重负。
他清晰地重复了一遍那在空中回荡的命令,仿佛向在场的所有人、特别是身下依旧在徒劳挣扎的炭治郎宣告:“传令!传令!”
“传总部的命令!抓捕炭治郎,祢豆子,带到总部!”
听到这命令的确切内容,雪烛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那笑意变得无比清晰,低沉而带着释然的声音毫不犹豫地响起:“终于来了!”
他立刻对仍在“追捕”祢豆子的香奈乎下达新的、也是最终的指令——“香奈乎,可以了!”
这一声“可以了”,如同解除了最后的束缚!
香奈乎周身瞬间爆发出的气场完全不同!
方才那种若有若无的凝滞、试探性的“不认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冰封万里的、属于顶级猎食者的精准高效!
她一步踏出,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息之间就追上了本能般向后小步挪移的祢豆子!
这一次,她没有再用日轮刀,而是干脆利落地、以超越之前“玩耍”状态十倍以上的速度,并掌如刀!
“啪!”
手刀带着精准的力道,在祢豆子毫无防备的后颈处落下。
小女孩微弱的身体应激反应瞬间消失,小小的身体软软瘫倒,再次陷入了真正的、更深的昏迷。
与此同时,雪烛也再无任何保留!
在炭治郎听到香奈乎击中祢豆子后颈那声轻微的响动,身体因担忧而再次绷紧、想要回头看的刹那——
砰!
雪烛的掌刀同样精准迅捷地落在了炭治郎耳后神经最密集、最脆弱的区域!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
沉重的黑暗瞬间淹没了炭治郎的意识。
只是在意识彻底坠入冰冷深渊前的那一丝模糊缝隙中,他感觉自己被按在地上的头似乎被松开了,那个一直压在他身上的力量也消失了。
而一句极其轻微、带着一种沉重如释重负又仿佛自言自语的低语,似乎模糊地、像风一样钻进了他即将断线的听觉里:
“……可以了,这样……应该能保下他们的命了吧……”
是雪烛先生的声音?
这声音……不像之前的冰冷……反而带着一种……让人想要落泪的疲惫和……可能吗?
强撑着最后一点即将消散的清明,求生的本能、保护妹妹的执念和对那句“保下命”的模糊希望,让炭治郎的潜意识做出了最后的反应——一个破碎到极致、甚至无法称之为笑容的、肌肉极其细微的牵动,伴随着一个微不可闻的气音:
“谢谢…您……”
黑暗彻底降临。
炭治郎的头无力地歪向一侧,紧握的拳头松开,沾满泥土和血迹的手指触碰到冰凉湿润的草地,彻底失去了所有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