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秦思思在天桥下蜷缩了一夜,浑身冻得僵硬。两个行李箱歪倒在一旁,其中一个轮子完全脱落,只能用拖行的方式移动。当第一缕阳光照在脸上时,她终于挣扎着站起身,决定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拖着破损的行李走了两条街,她找到一家挂着“住宿80元起”招牌的廉价宾馆。外墙油漆剥落,门口堆着几个黑色的垃圾袋,散发着酸腐的气味。
推开玻璃门,前台是个昏昏欲睡的中年女人,正盯着手机看电视剧。听到动静,她头也不抬地问:“住几天?”
“先......先住三天。”秦思思小声说。
“押金五百,房费一天一百二。”女人终于抬起头,打量着她狼狈的样子,眼神里带着怀疑,“要身份证登记。”
秦思思慌忙从钱包里掏出身份证和现金。女人慢吞吞地办理手续,递过来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308房间,电梯在左边。热水晚上八点到十点。”
拖着行李走进电梯,里面贴满了各种小广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怪味。三楼走廊的地毯潮湿发霉,踩上去软绵绵的。
打开308的房门,一股更浓的霉味扑面而来。房间狭小得转个身都困难,墙上布满可疑的污渍,一张单人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床单上还有没洗干净的黄色印记。卫生间的地砖开裂,马桶圈上有明显的裂纹。
秦思思站在门口,迟迟不愿踏进去。这和她记忆中那个宽敞明亮的家形成了太过强烈的对比——那个有着整面落地窗的客厅,那个能容纳双人浴缸的卫生间,那个铺着柔软地毯的卧室......
“暂时的,这只是暂时的。”她喃喃自语,终于拖着行李走进房间。
关上门后,她试图开空调取暖,却发现遥控器是坏的。窗户也卡死了打不开,房间里闷得让人喘不过气。她坐在吱呀作响的床上,看着这个不足十平米的狭小空间,突然感到一阵窒息。
行李箱里散发出的香水味和房间的霉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她打开箱子想找件干净衣服换,却发现里面的东西在昨晚的混乱中全都乱了套。真丝衬衫和牛仔裤缠在一起,昂贵的护肤品漏得到处都是。
她烦躁地把箱子推到墙角,决定出去透透气。
走出宾馆,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路过一家服装店,橱窗里挂着的“清仓打折”招牌吸引了她的目光。那是一件米色的羊绒大衣,款式简洁大方,标签上写着“原价3800,现价1200”。
鬼使神差地,她推门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店员是个年轻女孩,热情地迎上来,“喜欢可以试试。”
秦思思抚摸着柔软的面料,这触感让她想起了从前衣帽间里那些昂贵的衣服。她已经很久没有买新衣服了,身上这件真丝衬衫还是去年买的。
“我试试这件。”她指着那件大衣。
在试衣间里,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大衣的剪裁很合身,衬得她气质出众。这一刻,她仿佛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光彩照人的方太太,暂时忘记了破旧的宾馆和所剩无几的存款。
“就要这件。”她毫不犹豫地说。
结账时,她又看中了一条打折的连衣裙和一双靴子,总共花去了将近三千元。提着购物袋走出店门时,她感到一种久违的满足感。
回到宾馆房间,她迫不及待地换上全套新装,在卫生间那面布满水渍的镜子前照了又照。新衣服暂时掩盖了她的落魄,但镜中那个憔悴的女人,眼神里的惶然却无法掩饰。
傍晚时分,宾馆隔壁房间传来吵闹的电视声,墙壁薄得像纸一样。楼下大排档的油烟味从窗户缝隙钻进来,熏得她头晕。她想洗个热水澡,却发现水龙头里流出的都是冷水。
前台那个女人在电话里不耐烦地说:“不是说了热水八点才开始吗?等着!”
她瘫坐在床上,新买的大衣随意扔在一边。三千元,这几乎是她现在全部存款的十分之一。她本可以用这些钱多住几天宾馆,或者买些像样的食物,可现在......
窗外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和路人的喧哗,这个破旧的宾馆房间像一座孤岛,把她与往日的繁华隔离开来。她抚摸着手感细腻的羊绒大衣,突然感到一阵心虚。
但很快,她又挺直了腰板。
“这都是他们逼我的。”她对着空荡的房间说,“如果不是方旭,我怎么会沦落到要住这种地方?”
这个念头像一剂麻醉药,暂时缓解了她内心的不安。对,都是别人的错,她秦思思永远是被辜负的那一个。
夜幕降临,宾馆的热水终于来了。她站在狭小的淋浴间里,看着生锈的花洒里流出细小的水柱,突然想起家里那个可以按摩的进口花洒。温热的水流冲在脸上,分不清是自来水还是泪水。
这一夜,她躺在吱呀作响的床上,听着隔壁的鼾声和楼下的喧闹,久久无法入睡。新买的大衣挂在唯一的衣架上,在黑暗中泛着柔和的光泽,像是在无声地提醒她:明天,她又要面对所剩无几的存款,和不知该往哪里去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