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道人起初激烈反抗,双手如鹰爪般撕扯,胡乱的挥舞抓挠;双腿更似铁鞭横扫,不停地踢蹬踩踹;拳脚雨点般落在真涯子身上,活像只炸了毛的老野猫……真涯子含泪的双眸中,恍惚却看见了数十年前,那个在玄极山前撒泼打滚的小道童,与眼前这道癫狂身影渐渐重合…恍惚间的儿时记忆猛然浮现——当年的自己,不正是这般模样?
眼前这双布满皱纹的手,曾几何时也是那般温暖有力。他又怎忍心对那双曾温柔地牵领着自己、如今却布满老茧与皱纹的手掌还以颜色?
他终究不忍伤其分毫,索性任其发泄。
滑稽的是,明镜的挣扎渐渐变成了孩童般的耍赖。布道帮一众人等躲于暗处,惊掉了下巴看这位白发苍苍的老道,此刻竟如孩童一般耍起赖哭闹起来。他先是厉声呵斥,扯着嗓子叫嚷;继而捶胸顿足,大骂悔不当初;最后竟像个受委屈的孩童一般嚎啕大哭起来!涕泪横流的模样与当年那个撒泼的小道童何其相似?或许是闹腾累了,又或是其徒真涯子渡入的真气起了作用,这老道竟歪着头沉沉睡去……
待明镜再度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真涯子仍保持着躬身而立的姿势,撑着通红的双眼守候在榻前。转醒第一眼便撞见那个大逆不道的徒弟,老道胡须直颤——你!气得哆嗦着道:阴魂不散的东西!弟子这就去打水……话音未落,人影已如清风般消散。明镜抚着怦怦直跳的胸口正要破口大骂,忽觉面上一凉——那孽徒竟鬼魅般现身,正捧着拧好的热巾为他拭面。
真涯子却已躬身退至门外:弟子这就去打水。话音未落,人已如清风般消失。明镜抚着怦怦直跳的胸口正要破口大骂,忽觉面上一凉——却见那孽徒竟如鬼魅般现身,正捧着拧好面巾悄然而至。这神出鬼没的身手令他毛骨悚然——往后岂不是连如厕都要提防着被人盯着?
你究竟何时离开?明镜强压怒火问道。
弟子无处可去。
胡说!玄极门...
真涯子一脸平静地反问道:玄极门?不瞒师尊,除了您身边,弟子还能去哪呢?
明镜瞳孔骤缩,心中警铃大作。这孽徒莫不是要...果然,只听真涯子斩钉截铁道:弟子决定长留于此。
你……那明镜一脸慌乱,惊恐万状的吼道:滚!怒吼震得窗棂嗡嗡作响,只见那明镜撕心裂肺的继续道:休想赖在老夫这里!可颤抖的声线暴露了他内心深处的惶恐——这只曾经温顺的小猫,如今竟成了赶不走的猛虎……
却见这头赖皮虎正欲为他拭面,已然一步步向他走来——
你!明镜惊得几乎跳起,这次是真的慌了神。这等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法,往后自己岂非毫无隐私可言?他颤声继续喝道:还不快滚?真涯子却恭敬答道:师尊明鉴,弟子已无家可归。见老道瞪圆了眼睛,又补充道:确切地说,是弟子哪儿都不想去。
明镜被这真涯子分明是要赖着不走的架势而彻底的乱了方寸!他强压怒火继续试探:在老夫身边?真涯子直视明镜双眼,一字一顿地道:弟子决意长伴师尊左右。这句话宛如惊雷,震得明镜面色煞白,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被褥,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慌乱……
真涯子含笑拱手:弟子心意已决。多年未尽孝道,往后定当朝夕侍奉恩师,聆听教诲......明镜道人闻言心头一紧,这分明是要在此长住!赖着不走?那自己苦心经营的布局,岂非要被这孽徒给生生搅乱?那些隐忍多年筹谋的大计,难道都要付诸东流?
忆及自己装疯卖傻八载有余,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怎能被这厮窥破?这份苦心岂能就此而毁于一旦?明镜勃然大怒:滚!立刻滚!马上给老夫滚得远远的!休要叫老夫再见到你!话音未落,却听真涯子从齿间迸出二字:休想!
你!……那明镜气得浑身发抖,扬手欲打,却在瞥见对方恭敬神色时猛然收势。只见那真涯子恭敬作揖道:师尊明鉴,弟子正是此意。老道扬起的手掌僵在半空,忽想起先前莫名败北的蹊跷,他暗自思忖:这孽徒如今修为诡异,虽自己也修习过太乙神术,却远非其敌手。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打不过......
那明镜怒极反笑,眼中精光一闪而逝,甚至连那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算计:
好!好!好!既然你执意要留下,念在师徒情份,这洞府便赠予你了!说罢一个鹞子翻身跃下床榻,对着铜镜整了整衣冠后扬长而去。
行出数里,那明镜依旧鬼鬼祟祟地回头张望着,在确认了那逆徒并未追来,不由得意道: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也配与老夫斗智?觊觎凤羽神剑的下落?简直痴心妄想!不就是看上老夫那点家当么?布道帮?这明镜想到了那些不成器的家伙,暗自冷笑道:索性连那新建的布道帮与那群废物都一并统统赏给你!看你还待如何!
山风掠过道袍,明镜道人的身影渐隐于暮霭之中。
明镜眯起眼睛,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他盘算着:待到那彼岸花开之际,管他世人醉眼朦胧,什么正邪之分都是虚妄!老夫便是天道!谁又能奈我何?想到得意处,他竟情不自禁哼起了荒腔走板的小调。穿过最后一片荆棘丛,泣血坡圣殿的轮廓已隐约可见...寻了这么久,那件东西…究竟藏在何处?
正思索间,前方树丛忽然传来窸窣声响。明镜瞳孔一缩,厉声喝道:何方鼠辈!寂静中只传来阵阵鼾声。这明镜眉头紧锁,狠狠地啐了一口,心道:莫非是慧净那秃驴派来的探子,竟在此地睡大觉?这般荒唐的念头,也只有他这等时常疯癫之人才能想得出来。
他蹑手蹑脚靠近灌木,待拨开枝叶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竟是那阴魂不散的真涯子!明镜转身欲逃,却与不知何时绕到身后的真涯子撞个正着。啊呀!明镜惊得跳起一丈有余,踉跄后退间,心中叫苦不迭:这厮怎地如同那附骨之疽般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