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能轻描淡写地放下刻骨铭心的爱恋?即便故作洒脱地松开那曾相握的双手,故作从容地转身狠心离去,又有谁人能够看到,那颗为他跳动的心仍在汩汩渗血。思念如影随形,悬着的心永远无法真正放下。
当十指相扣的温暖被迫而抽离,往后每个无眠长夜,都会听见伤痕在黑暗中呜咽,破碎的心仍在时光里无声滴血,都会隐隐作痛……真爱似火,谁能真正做到心如止水?谁又能轻易将其熄灭?深情如潮,谁又能真正全身而退?情深入骨,谁又能做到无痕抽离?
可纵有万缕柔情,终究难解这宿命的心结......在泪眼朦胧中,她噙着泪凝望,凝望眼前这个一生之所爱……秋水般的眼眸中映着三载离殇。最终决然踏入黑暗。
云梦仙子在无尽的遗憾中,带着无尽眷恋转身离去,身影渐渐消融在苍茫的夜色里,三载相思终成灰,唯有御江春水依旧默默东流——
叹时光如流水逝去不复返 ,
朱颜褪尽徒留容颜变苍白 。
若岁月流转深情从未消散 ,
愿追随你漂泊到天涯云端 。
那刻骨爱恋徒留满心怅然 ,
这命运枷锁终究难以扭转 。
放手后你我自此天涯路远,
莫非是天意注定这场离散 ?
故人远去再难寻觅其影踪 ,
相对无言叹这情缘终成空 。
纵使繁花凋零终将会重生 ,
隔世之恋却永驻云外苍穹。
就在云梦转身的刹那,伏案小憩的青锋突然惊醒。梦中,他看见云梦手持利刃,颤抖着解开他的衣襟,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眸深情地凝视着他,交织着万千的不舍与决绝。在长久的沉默后,她突然剖开他的胸膛,最终取出那颗为她而跳动的心。让我看看......她轻声呢喃着要看清这颗心的颜色,看清后,却在短暂的迟疑后,挥刀削去了大半……
惊醒时,青锋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脸上残留着重逢的泪痕。可他永远不会明白,正是他曾经的懵懂,正是当初的他不懂得如何去爱而辜负,让深爱他的云梦最终选择离去。而云梦更不会知道,这已是他们第二世的情缘。他们二人皆未曾料到:这一别,便是永诀,此生再难相见。两世恋人就此天涯陌路……
风烟过尽 ,醉眼相对皆前缘;
玉盏空悬, 惊鸿照影映朱颜。
墨痕未干, 只为卿辗转难眠;
旧梦如丝,缠绕心间不成篇。
月华如练, 倾城之诺绕指尖;
笑泯恩怨, 离曲未终泪已涟。
烛影摇红, 相思化蝶翩跹间;
多年守候,终成镜花水月缘。
卿可知否,你是恩赐亦是劫;
徒留怅惘 ,青丝转瞬即化雪。
真心托月 ,奈何阴晴总更迭;
相思蚀骨, 多情自古伤离别。
情终难灭,柔情封存寒星夜;
相思成茧,西风漫卷黄叶叠 ……
夕阳西斜时分,真涯子信步走在苍山郡繁华的官道上。街道两侧商铺鳞次栉比,酒肆飘来的香气在空气中浮动。忽见一队人马簇拥着顶蓝呢官轿,自西向东缓缓行来。在刺目的斜阳中,只能隐约看见蓝呢轿顶和两侧高举的肃静回避仪仗。
队伍渐近,真涯子注意到一个低头疾走的中年书生,在夕阳余晖中格外引人注目。那人眉头紧锁,步履沉重,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一般。真涯子心头一颤:这幻境中竟也有人如我这般愁肠百结?正思忖间,那书生擦肩而过,惊鸿一瞥之际,真涯子浑身剧震——那张侧脸分明就是自己的复刻!莫非……这就是传林的转世?自己的前生?
未及细想,官轿已停在一家酒肆门前。随从恭敬道:老爷,到了。更令真涯子震惊的是,应声的竟是那书生!待随从掀开轿帘,除了取出一披风外,里面竟空空如也。原来这看似落魄的书生,竟是官轿的主人!
真涯子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这书生当官了?魁神不是曾说过,难怪你两世落第吗?为何眼前之人却...难不成那魁神所言虚也?还是他因缘际会改变了命数?忽然间,他恍然大悟——莫非是因他救了白仁前辈而改变了命数?才得此福报吗?
这一刻,真涯子心中百感交集:世事无常,善念终得善果。善念虽不能逆天改命,却能在冥冥中种下善因。就像他与若曦的三世情缘,只要心诚志坚,终有重逢之日……
只要坚守本心,不负那若曦千年深情,相信命运终会眷顾。这份信念,此刻在他心中愈发的坚定。望着渐行渐远的官轿,他迷茫的眼中重新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
恍惚间,那书生已闪身进了酒肆。真涯子仍沉浸在恍惚中。待他跟进店内,却见那书生正对桌上一物出神。走近细看,只见他指尖轻抚着一截小指粗细的圆柱物件,被书生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摩挲,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真涯子暗自诧异:何等稀罕物事,竟让堂堂县令这般珍视?
正疑惑时,忽见书生双手轻旋,那物件竟一分为二——外层为镂空的铜管,内里赫然躺着一枚精巧的挖耳勺!真涯子哑然失笑,却见那书生眼底的温柔似能滴出水来。
他忽而低语:那年她赠此物时,自己满心欢喜……书生指尖轻颤,声音忽地哽咽,原以为余生都能听到她的温柔絮语,以为余生都能享受她为自己采耳的温存......岂料这清耳之物……尤为可悲的是,那本应使耳聪之物,令人叹息的却是再也无法听到她的声音,反倒成了这诀别之物……
话音未落,店伙已端上铜锅清汤。当鲜蔬肉卷次第铺开时,蒸腾的热气瞬间模糊了书生通红的眼眶。书生突然哽咽到:你最爱的......那年你带我连转三条街巷,就为寻这口地道的......泪珠坠入翻滚的汤底,溅起细微的油花。
他颤抖着夹起肉片,云梦……却终究没能说完。真涯子心头剧震,云梦?前世姻缘?当云梦二字炸响耳际的刹那,他猛地抓向书生手臂——却只握住满掌虚空。
悬停的指尖提醒着他:这不过是轮回幻境,纵使嘶声呐喊,对方也听不见分毫。
轮回幻境的残酷此刻格外真切。真涯子盯着自己悬空的手掌,忽然想起与传林魂魄相融的异事……上次与传林魂魄相融又作何解?莫非那次交融...莫非二人唯有同时在那梦境深渊,魂魄才能突破阴阳桎梏?这个念头令他莫名一阵寒颤。
七十载困居他人躯体的记忆翻涌袭来,他触电般缩回手,脊背已渗出冷汗。而此时,那书生手中的采耳铜勺于火锅的热气中散发着冷冽的光芒,真涯子霎时如坠冰窖,恍若隔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