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墟渊深处，血战绝境
墟渊，死寂的星辰坟场，亘古无声。暗红色的天幕下，破碎的星辰残骸如同巨兽的骸骨，在虚空中缓缓漂移、碰撞，最终归于永恒的寂静。这里是万物的归宿，是星辰的坟冢，弥漫的寂灭道韵浓郁到化不开，如同粘稠的墨汁，侵蚀着一切生机。
三道气息强横、却带着明显伤势与惊怒的身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在这片死寂的坟场中急速穿梭，所过之处，带起一道道扭曲的空间涟漪，搅动着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寂灭雾霭。
“该死的蝼蚁，竟能伤我至此，还被他逃了！” 影七长老的声音如同夜枭啼哭，在翻滚的黑雾中回荡。他胸口那个被墟皇寂灭剑意洞穿的窟窿，边缘缭绕着顽固的灰暗死气，不断侵蚀着他的幽冥死气，修复极其缓慢，每一次运转法力都带来钻心的疼痛与神魂的颤栗。他眼中的怨毒几乎凝成实质，对林默的恨意滔天，对那墟皇传承与混沌生灭莲的贪婪也达到了顶点。
“阿弥陀佛，此子凶性已成，又得墟皇邪魔传承，恐已成气候，为祸苍生。今日必除之，以绝后患。” 苦海尊者脚踏黯淡的金莲，面色肃穆，但眼底深处那一抹炽热却难以掩饰。墟皇传承，关乎上古寂灭道统，甚至可能触及佛门某些失落的禁忌之秘；混沌生灭莲，更是无上造化，若能得之，或可窥得一丝超脱轮回的契机。至于“降妖除魔”，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哼，垂死挣扎罢了。燃烧精血，强催禁术，又被墟皇残念反噬，此刻他已是强弩之末，油尽灯枯。那女娃虽有混沌莲护体，但修为浅薄，不足为惧。追上他们，弹指可灭！” 天枢剑尊冷哼一声，新生的手臂还有些许不协调，但周身剑气却越发凌厉。他乃剑修，心志最坚，杀意也最纯粹。林默展现出的恐怖潜力与那墟皇战意，让他感到了强烈的威胁，此子不除，日后必成心腹大患。至于传承与宝物，自然归实力最强的昆仑所有！
三人虽各怀鬼胎，但目标一致——擒杀林默兄妹，夺取传承与混沌莲！此刻，他们正循着林默燃烧精血、亡命遁逃时留下的那一丝微弱却独特的寂灭剑意与墟皇战血气息，紧追不舍。这气息在墟渊精纯的寂灭环境中，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虽微弱，却足以指明方向。
“前方寂灭道韵愈发混乱狂暴，有强烈的空间褶皱与乱流，那小子慌不择路，闯入了墟渊深处的‘葬星海’绝地！真是自寻死路！” 天枢剑尊神识扫过前方，脸色微变。葬星海，乃是墟渊中有名的凶地，其中寂灭罡风猛烈，空间裂缝密布，更有一些因星辰寂灭而产生的诡异存在游荡，即便是元婴修士，也不敢轻易深入。
“葬星海绝地，正好！他逃进去，生机更渺茫！我们就在外围布下天罗地网，守株待兔！不信他们能在里面撑多久！” 影七长老阴恻恻道，他巴不得林默兄妹死在里面，他好捡便宜。当然，若能生擒逼问传承，自然更好。
“追！趁其未深入，将其截杀！” 苦海尊者却不愿多等，佛门讲究斩草除根，迟则生变。他手中九环锡杖一顿，佛光再起，速度又快三分。
三大元婴不再犹豫，各施手段，化作三道流光，冲入前方那更加混乱、危险、被灰色寂灭雾霭与狂暴空间乱流笼罩的“葬星海”绝地。
……
葬星海深处，一片由无数巨大星辰碎片构成的、如同迷宫般的陨石带中。
“咳……咳咳……” 林默背靠着一块冰冷、布满孔洞的巨型陨石，剧烈地咳嗽着，每一声咳嗽都带出大块暗金色的血块，那是燃烧精血与墟皇战血后残留的废血。他脸色惨金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周身皮肤下隐约有灰暗的裂纹蔓延，那是强行催动超越极限的力量，导致肉身濒临崩溃的征兆。寂灭古剑拄在地上，剑身布满了细密的裂痕，灵性黯淡，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碎裂。
强行燃烧一切，施展“墟皇寂灭”搏命一击，又硬撼三大元婴，最后在墟皇意志残影消散的瞬间亡命遁逃，早已将他推到了死亡的边缘。若非墟皇令最后传来的一丝精纯战血与林萱儿不顾自身损耗渡来的混沌莲生机吊着，他此刻恐怕已是一具尸体。
“哥……哥……你怎么样？别吓我……” 林萱儿跪坐在他身边，小脸惨白，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落。她双手紧紧贴在哥哥后背，将体内所剩无几的混沌莲本源生机，不要命地渡入林默体内，试图稳住他即将崩溃的生机。她自身的状态也极差，眉心混沌莲印光芒黯淡，气息虚弱，先前为了保护哥哥，她也透支了太多心力。
“没……没事，还……死不了。” 林默艰难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想要抬手擦去妹妹脸上的泪水，手臂却沉重得抬不起来。他内视己身，情况糟糕透顶。丹田内，那枚刚刚稳固的混沌寂灭元婴，此刻布满裂痕，光芒黯淡，几乎要溃散。经脉寸断，墟皇战血近乎干涸，识海也因过度催动神魂而剧痛欲裂。真正的油尽灯枯，十死无生之局。
“他们……追来了……三个……都在……” 林默强忍着剧痛，将微弱的神识扩散出去，立刻捕捉到三道迅速逼近的恐怖气息，脸色更加难看。葬星海环境复杂，寂灭乱流与空间裂缝能干扰神识，但也仅能拖延片刻。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力再战，连逃跑都成问题。
“哥，我们……我们怎么办？” 林萱儿声音颤抖，充满了无助与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与哥哥同生共死的决绝。她不怕死，只怕哥哥出事。
林默没有回答，只是艰难地转动眼珠，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一片相对隐蔽的陨石带，巨大的星辰碎片互相堆叠，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可以暂时遮蔽气息。但这里绝非久留之地，寂灭罡风无孔不入，空间裂缝时隐时现，更有一种阴冷诡异的窥视感，仿佛黑暗中有无数眼睛在盯着他们。
绝境，真正的绝境。前有葬星海绝地，后有三大元婴追兵，自身重伤濒死，妹妹也耗尽了力量。似乎，已走到了穷途末路。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 一个绝望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在林默脑海。父母大仇未报，师门血债未偿，妹妹还未脱离寂灭之苦，自己还未踏上剑道巅峰……他不甘！无穷的不甘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
然而，就在这时，他怀中那枚沉寂的墟皇令，再次传来一丝微弱的温热。与此同时，他识海深处，那枚蕴含《墟皇战经》奥义的传承印记，也微微震动了一下。一股微弱却坚定的意志，如同黑暗中的一缕微光，传递到他的意识中。
“战……至死方休……墟皇血脉……宁折不弯……纵粉身碎骨……亦要咬下敌人血肉……护……身后之人……”
那是墟皇烙印在血脉深处的不屈战意，是《墟皇战经》最核心的精髓——向死而生，于绝境中绽放最璀璨的战火！不是为了求生，而是为了……无愧于心，无愧于手中之剑，无愧于身后所要守护的一切！
“轰——！”
仿佛有一道惊雷在灵魂深处炸响！林默濒临涣散的眼神，骤然凝聚，爆发出骇人的精光！那是不屈，是疯狂，是舍弃一切、焚尽一切的决绝！
“萱儿……” 他沙哑开口，声音低微，却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平静与决然，“怕死吗？”
林萱儿一怔，抬头看着哥哥那燃烧着火焰的眸子，瞬间明白了什么。她用力擦去眼泪，小脸上再无惧色，只剩下与哥哥一样的坚定与决绝：“不怕！有哥在，萱儿什么都不怕！”
“好……” 林默笑了，笑容惨烈而灿烂，“那我们就……最后拼一次！”
他不再试图修复伤势，不再吝啬所剩无几的生命本源。他逆转功法，以《墟皇战经》中一门禁忌秘术——“燃血焚魂诀”，疯狂燃烧起残存的所有精血、神魂、乃至那枚布满裂痕的元婴！他要将这具残躯，化作最后一击的燃料，为妹妹，搏出一线……不，哪怕只是一瞬的生机！
“嗡——！”
灰暗的火焰，自他七窍、毛孔中喷薄而出！那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生命与灵魂燃烧所化的寂灭战火！火焰所过之处，虚空扭曲，寂灭道韵被引动，发出呜咽般的共鸣。他手中的寂灭古剑，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决绝，发出悲怆而激昂的剑鸣，剑身上的裂痕中，也迸发出炽烈的灰暗火光！
“哥！不要！” 林萱儿失声痛哭，想要扑上去阻止，却被一股柔和而坚定的力量推开。她看到哥哥回头，那染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到极致的笑容，嘴唇微动，无声地说出两个字：“活下去。”
下一刻，林默动了！燃烧着寂灭战火的身躯，如同陨落的流星，义无反顾地冲出了陨石带的遮蔽，主动迎向了那三道疾驰而来的恐怖气息！他要以身为饵，以命为剑，为妹妹争取那最后的、渺茫的生机！
“在那里！他出来了！”
“垂死挣扎，还敢现身？找死！”
“擒下他，搜魂炼魄！”
天枢、苦海、影七三人瞬间发现林默，又惊又怒，杀意沸腾，各施手段，轰向那燃烧的身影！
然而，面对三大元婴的含怒一击，林默不闪不避，只是将燃烧的一切，尽数灌注于手中的寂灭古剑。剑身哀鸣达到极致，轰然碎裂！但碎裂的剑身并未消散，而是化作亿万道细碎的、燃烧着寂灭战火的灰暗剑芒，如同暴雨梨花，又如同星河倒卷，带着林默最后的意志、最后的不甘、最后的守护，向着三大元婴，向着这片禁锢他们的天地，发出了生命最后的怒吼与绽放！
“墟皇寂灭——万剑归墟！！！”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数声细密到极致的、仿佛空间被割裂的轻响。亿万剑芒，每一道都蕴含着林默燃烧生命所化的寂灭剑意与墟皇战意，瞬间淹没了三大元婴，也笼罩了方圆数十里的虚空！
“不好！是搏命之术！”
“快退！”
“联手防御！”
三大元婴脸色剧变，从那漫天剑雨中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那不仅是力量的爆发，更是一种舍弃一切、同归于尽的惨烈意志！他们仓促间撑起最强防御，剑罡、佛光、鬼影交织成层层屏障。
“轰轰轰轰——！！！”
灰暗剑雨撞上防御屏障，爆发出密集的轰鸣。剑雨无穷无尽，每一道都如同附骨之疽，疯狂侵蚀、湮灭着三大元婴的防御。天枢剑尊的剑罡被层层削灭，苦海尊者的佛光急剧黯淡，影七长老的鬼影更是发出凄厉的惨嚎，不断消散。三人身形剧震，气血翻腾，竟被这搏命一击逼得连连后退，狼狈不堪！更可怕的是，剑雨中蕴含的寂灭战意，无视防御，直冲神魂，让他们道心震荡，识海刺痛！
“小辈！你找死！” 天枢剑尊怒吼，新生的手臂再次挥出剑罡，却显得后继乏力。苦海尊者口诵真言，佛光再起，却难掩惊容。影七长老更是憋屈，他伤势最重，此刻被剑雨重点“照顾”，护体鬼雾几乎被撕碎，惨叫声连连。
他们万万没想到，一个重伤垂死、油尽灯枯的小辈，临死反扑竟有如此威能！这简直是疯子！不要命的疯子！
而就在三大元婴被林默搏命一击暂时拖住的刹那——
“就是现在！” 陨石带阴影中，林萱儿泪流满面，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她知道，这是哥哥用生命为她换来的、唯一的机会！她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将怀中那朵光芒黯淡的混沌生灭莲紧紧贴在胸口，将体内最后一丝力量，连同对哥哥全部的不舍与眷恋，注入莲中。
“嗡——！”
混沌生灭莲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决绝的心意，莲瓣微微颤抖，最后的光芒内敛，化作一点微不可察的混沌色光点，将林萱儿包裹。光点一闪，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没入了身旁一道刚刚因能量冲击而裂开的、极不稳定的空间裂缝之中！裂缝随即闭合，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这是林默最后传音告诉她的方法——利用混沌生灭莲对空间之力的亲和，以及墟渊深处混乱的空间结构，进行最危险、也最难以追踪的随机空间跳跃！九死一生，但这是唯一能摆脱三大元婴锁定、为妹妹争取一线生机的方法！
“不——！！！”
几乎在光点消失的瞬间，林默发出了最后的、充满无尽不甘与眷恋的嘶吼。他燃烧殆尽的残躯，在三大元婴暴怒的攻击下，轰然炸开，化作漫天灰暗的光点，与那无尽的寂灭剑雨，一同……归于虚无。
墟渊深处，葬星海绝地，星辰寂灭，万籁无声。唯有一道微不可察的空间涟漪缓缓平复，以及那回荡在死寂虚空中、渐渐消散的、充满遗憾与不甘的怒吼余音，证明着这里曾有一个不屈的少年，为了守护至亲，燃尽了一切。
三大元婴脸色铁青，立于虚空，看着林默消散的地方，又惊又怒。他们神识疯狂扫荡，却再也捕捉不到林萱儿与混沌生灭莲的丝毫气息。
“竟然……让他自爆了？那女娃呢？！”
“空间波动！她逃了！用混沌莲遁入了空间乱流！”
“追！她重伤在身，遁不了多远！封锁这片区域所有空间节点，一寸寸地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愤怒的咆哮在死寂的墟渊中回荡。然而，他们心中都清楚，在混乱的墟渊空间乱流中寻找一个刻意隐藏、又有混沌莲庇护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更重要的是，林默那同归于尽的一击，不仅重创了他们，更在他们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那个少年临死前的疯狂与决绝，让他们感到了一丝……心悸。
风暴似乎暂时平息，但真正的暗流，或许才刚刚开始。林萱儿生死未卜，混沌莲下落不明，墟皇传承线索中断，三大势力损兵折将，一无所获……这片埋葬了无数星辰的古墟绝地，再次吞噬了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也埋下了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名为复仇与传承的种子。
而在那无尽混乱、危险的空间乱流深处，一点微弱的混沌光点，正载着一个失去至亲、心如死灰的少女，飘向未知的、更加凶险的远方。她的未来，是湮灭，还是新生？无人知晓。唯有那朵护着她、光芒黯淡的混沌生灭莲，在黑暗中，微微闪烁着，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未完结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