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户町边缘,一栋相对完好的大型购物中心地下车库,成为了景月小队临时的喘息之所。厚重的防火卷帘门被强行降下,阻隔了外界的瘴气与窥探。昏暗的应急灯光下,三人小队正抓紧每一分每一秒进行休整。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能量药剂与金属修复凝胶的气味。雷克斯正小心翼翼地用精密仪器焊接Shielder科尔那面巨大塔盾上最深的几道裂痕,火星四溅,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莉娅闭目盘坐,周身流淌着微弱的星辉,如同呼吸般明灭,正全力疏导着之前因过度施法而有些紊乱的星灵回路。琪雅则靠在一个配电箱上,手中的数据光书以极低功率运行,缓慢地吸收着环境中稀薄的能量进行自我恢复。
景月靠在一根承重柱旁,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他手中握着那枚温凉如玉的【寂照】职阶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卡片边缘流淌的、略显黯淡的星河银数据流。连续的高强度战斗,尤其是最后展开“净月之域”对抗“悖论”的暴走,几乎榨干了他与【寂照】的每一分力量。此刻,缓慢恢复的妖力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干涸的经脉,带来些许慰藉,却也提醒着他此刻的脆弱。
“见稽古之眼”处于半休眠的低功耗状态,但仍本能地维持着对周围环境的基础扫描。车库内相对安全,但外界…那场席卷了整个战场的“悖论”暴走所引发的能量乱流尚未完全平息,远处不时传来建筑二次坍塌的闷响,以及一些幸存虚拟实体不安的嘶吼。
“妈的,那鬼东西到底是什么…”雷克斯放下焊枪,揉了揉金属眼眶,声音带着疲惫与后怕,“要不是最后大家…咳,暂时联手,怕是全都得交代在那儿。”
“系统错误产物…‘心象’极度矛盾冲突导致的崩坏性存在。”莉娅缓缓睁开眼,眸中星辉流转,“其力量本质是‘混乱’与‘虚无’,对秩序与存在本身具有极强的侵蚀性。cSA的监管出现了严重漏洞。”
“凯洛斯和那个‘鸦’…最后也出手了。”景月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他们不是为了帮忙,只是为了清除威胁。”
“哼,那两个阴险的家伙,肯定躲在哪里舔伤口呢。”雷克斯啐了一口,“最好被那怪物重伤,省得我们再动手。”
莉娅却微微摇头:“Assassin最擅长在混乱中自保。他们很可能损失不大,甚至…借此机会窥探到了我们更多的底牌。”她的目光扫过景月手中的职阶卡,意有所指。
景月沉默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莉娅的担忧是对的。【寂照】Archer形态的远程净化狙击,以及Saber形态下“净月之域”的大范围控场与显化能力,恐怕都已经落在了凯洛斯那双冰冷的眼中。下一个回合,对方的战术必将更具针对性。
就在三人默默休整,消化着之前一连串惊心动魄的战斗经历时——
“嗡……”
一阵微弱却异常奢华躁动的能量波动,混合着大型引擎的轰鸣,由远及近,小心翼翼地穿过废墟,传入了地下车库。
三人瞬间警觉!
“有东西靠近!”雷克斯猛地抓起身边一把大口径维修用射钉枪。
莉娅周身星辉隐现。
景月握紧了职阶卡,“见稽古之眼”瞬间提升功率,穿透层层障碍向外扫去。
看到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来的并非强大的虚拟实体,也并非凯洛斯那令人心悸的阴影。而是…一艘金光闪闪、但此刻显得颇为狼狈的华丽飞舟。
飞舟表面原本耀眼的镀层布满了划痕与焦黑的灼烧痕迹,左侧的一个推进器明显失灵,冒着细小的黑烟,飞行姿态有些歪斜。飞舟上,奥托·梵——那位巴别集市的大商人后代,正焦急地、几乎是手足无措地试图稳定船身,脸上早已没了往日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傲慢,只剩下惊魂未定与肉痛无比的表情。
他的从者,那位概念源自“黄金律”的 Rider,身影也有些虚幻,显然在之前的“悖论”暴走和混乱中消耗巨大,甚至可能受了损伤。
“是奥托·梵…”莉娅蹙眉,“他看起来损失惨重。”
“哼,活该!让他想抢我们的东西!”雷克斯幸灾乐祸地放下射钉枪。
奥托的飞舟摇摇晃晃地降落在车库入口附近。他跳下飞舟,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华丽服饰,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商人的职业笑容,但眼底的慌乱与贪婪却无法掩饰。他看到了景月三人,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诸位!诸位朋友!真是…真是巧遇啊!”奥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刚才那场…呃…意外,真是可怕,太可怕了!诸位能安然无恙,真是万幸!”
景月三人没有说话,只是冷静地看着他。
奥托搓了搓手,继续道:“你看,这比赛越来越危险了,单打独斗可不是明智之举。我奥托·梵一向欣赏有实力的朋友…我们何不…结盟?我可以提供丰厚的资源!心象碎片!能量结晶!甚至…巴别集市的稀有科技蓝图!只要你们愿意在接下来的比赛中与我合作,保障我的安全,价格好商量!”他试图用金钱开道,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车库深处,似乎在寻找更安全的藏身点,又像是在评估三人的状态。
雷克斯嗤笑一声:“合作?然后等你背后捅刀子?省省吧,奸商。”
莉娅也冷淡地摇头:“你的‘交易’理念与我们追求的目标不符。”
奥托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他强忍着没有发作,反而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更加“推心置腹”:“诸位,别急着拒绝。我知道…我知道凯洛斯那个疯子肯定盯上你们了!他那种人,为了效率什么都干得出来!我们联手,才能对抗他!我可以…我可以先付定金!”他说着,真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闪烁着纯净能量光芒的“心象碎片”,足有拳头大小,价值不菲。
然而,景月的“见稽古之眼”却捕捉到了一丝异常。奥托在拿出碎片的瞬间,眼神深处闪过一丝狡黠与狠厉,他的能量波动有一丝不自然的刻意引导,仿佛在…发送某种信号?
“不对。”景月突然低声警示,“他在拖延时间,或者…在标记位置!”
雷克斯和莉娅神色一凛!
但,已经晚了。
毫无征兆地——
“咻——!”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融入阴影的幽暗箭矢,不知从何处射来,并非射向景月三人,而是精准地射中了奥托刚刚掏出的那块巨大的心象碎片!
“啪嚓!”碎片瞬间被一股阴冷、充满腐朽意味的能量侵蚀,光芒骤然黯淡,表面布满了裂痕!
“什么?!”奥托大惊失色!
紧接着!
“嗤——!”
另一道漆黑如墨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奥托自己的影子中钻出!一柄闪烁着惨绿色邪光的短刃,无声无息地抹向他的咽喉!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救…!”奥托的瞳孔骤然收缩,惊恐的尖叫只来得及发出一半!
“噗嗤!”
利刃割开血肉的沉闷声响,在寂静的车库中显得格外清晰。
奥托·梵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混合着极致的惊恐、难以置信与巨大的悔恨。他手中的心象碎片掉落在地,摔得粉碎,逸散出最后的、徒劳的能量光粒。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漏气声,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眼中最后的光彩迅速消散。
至死,他或许都不明白,自己精心准备的“交易”与“贿赂”,为何会变成自己的催命符。
那道黑影——凯洛斯的从者“夜影”,一击得手,毫不停留,身形再次融入阴影,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那道幽暗的箭矢,则来自于远处一根断裂的承重柱后方阴影中,隐约可见“鸦”那模糊的身影正缓缓收起一把骨弓。
陷阱!一个精心策划、利用贪婪与恐惧心理的完美陷阱!
凯洛斯根本不屑于与奥托结盟。他看准了奥托在遭受重创后惊慌失措、急于寻找庇护的心理,故意放出微弱气息引他上钩(或者奥托自以为找到了“强大”的盟友)。奥托拿出心象碎片试图贿赂的举动,不仅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和虚弱状态,那高能量的碎片本身,在“鸦”的诡异术式下,反而成了最醒目的定位信标!
凯洛斯要的,根本不是合作,而是趁你病,要你命,以最小的代价,吞噬掉奥托这块肥美的“资源”,并进一步削弱潜在竞争者的数量!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景月三人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应!
当他们回过神来,奥托已经变成了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车库入口处,只剩下那艘冒着黑烟的华丽飞舟,以及一地狼藉和死亡的寂静。
【系统公告:参赛者奥托·梵(Rider组),淘汰。】
冰冷的提示音在所有人手环上响起,宣告着又一位master的退场。
阴影中,凯洛斯的身影缓缓浮现。他看都没看奥托的尸体一眼,只是弯腰,从地上拾起几块最大的、尚未完全逸散的心象碎片碎片,熟练地收了起来。他的气息…似乎比之前更加凝练、危险。
他抬起头,冰冷的目光扫过景月三人藏身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近乎嘲讽的弧度。他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在说:“看到了吗?这就是‘交易’的下场。下一个,或许就是你们。”
然后,他再次退入阴影,与“夜影”、“鸦”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车库内,死一般的寂静。
雷克斯的金属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脸上充满了愤怒与…一丝后怕。“…这群…疯子!”
莉娅的脸色也异常凝重:“…完美的猎杀。利用猎物的贪婪与恐惧,精准、高效、冷酷…不留任何余地。凯洛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危险。”
景月缓缓松开紧握的职阶卡,手心微微出汗。他全程目睹了这场毫不留情的淘汰。凯洛斯用实际行动给他上了一课:在这场残酷的序列战中,天真的信任与贪婪的算计,在绝对的冷酷与效率面前,不堪一击。
奥托·梵,这位信奉“金钱万能”的商人,最终死在了自己试图用来交易的“金钱”(心象碎片)之下。他的愿望,连同他的生命,一起化为了乌有,成为了他人成长的养料。
“他…吸收了奥托的心象碎片。”景月沉声道,“他的力量,恐怕恢复很快,甚至…更强了。”
而且,凯洛斯与“鸦”的配合,显然更加默契了。他们正式结成了阴暗而高效的同盟。
局势,对他们而言,极度不利。
短暂的休整被彻底打断。危机感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心头。
“这里不能待了。”莉娅果断起身,“凯洛斯知道我们在这里,虽然他现在可能不会直接攻击状态未明的我们,但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雷克斯和景月都重重点头。
三人迅速收拾好所剩不多的物资,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从车库的另一处紧急出口悄然离开,再次融入了外面那片危机四伏、强敌环伺的灾城废墟之中。
金色的飞舟残骸与冰冷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与信念的代价。
而更严峻的挑战,已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