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的第一百七十七天,距离兽潮预定期限仅剩四天。
星火城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内部能量积蓄到了顶点,只等那最后的爆发。
也正是在这暴风雨前最压抑的宁静中,继黑岩矮人之后,又有两拨不速之客,几乎前后脚地,出现在了星火城的边界。
这一回,来的画风更加迥异。
第一拨,是精灵。
人数不多,只有五位。
他们骑着优雅的白色牡鹿,身着仿佛由月光和藤蔓编织而成的轻甲与长袍,容颜俊美得不似凡人,尖耳朵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为首的是一位女性精灵,气质比艾拉妮尔更加清冷高贵,碧绿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自称是来自“银叶林”部落的使者,名为伊瑟拉·逐星。
他们停留在边界外,没有像矮人那样大声通报,只是静静地伫立,
仿佛与周围的森林融为一体,散发着一种“我们不说话,但你们最好赶紧来迎接”的无形压力。
第二拨,还是矮人。
但并非黑岩氏族。
这队矮人风尘仆仆,坐骑是敦实耐劳的山地岩羊,装备看起来更加……狂野和实用,铠甲上布满划痕,武器上也带着明显的使用痕迹。
为首的矮人壮得像一头人立起来的棕熊,胡子编成几条粗硬的辫子,上面挂着野兽的牙齿,嗓门比石锤还洪亮三分。
他自称是“碎岩”氏族的代表,名叫巴林·碎岩,来意直接粗暴——
“听说你们这儿打架厉害,酒也不错!俺们来瞧瞧,顺便看看有没有生意做!”
两拨使者,一拨静如处子,一拨动如脱兔,同时堵在门口,把负责边界警戒的精灵游侠和兽人战士都整不会了。
消息传到议事厅,刚送走黑岩氏族、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联合议事会成员们,再次集体头皮发麻。
卢修斯感觉自己的发际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后退:
“银叶林精灵?那是附近最大的精灵部落之一,一向排外且高傲!碎岩矮人?听说他们氏族崇尚武力,脾气比石锤大师还爆!这……这可如何是好?”
石锤听到碎岩氏族的名字,红胡子一翘,既有同族相见的隐约兴奋,又带着点“别是来砸场子”的警惕。
听到银叶林精灵,则直接哼了一声,显然对这类“端着架子”的长耳朵没啥好感。
艾拉妮尔和凯兰迪尔听到银叶林部落,神情都变得有些复杂,既有对同族的天然亲近,又对其保守高傲的作风有所了解。
苍狼言简意赅:
“同时接待,易生混乱。分开?”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沈无殇身上。
沈无殇:“……”
她看着台下那一张张写着“领主大人快拿个主意”的脸,只觉得一股邪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有完没完?!一个接一个!
她这里是星火城还是驿站?!
她是领主还是接待办主任?!
她就想安安静静地研究系统漏洞和空间理论,为什么总有这些破事来打断她?!
“一起。”沈无殇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语气冷得能冻僵火焰,
“地方够大。让他们自己看。想谈,找卢修斯和……相关部门。”
她采用了最省事的办法——把麻烦打包,集中处理,开放参观,爱咋咋地。
同时再次强调,别来找她!
于是,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
银叶林精灵使者和碎岩矮人使者,被同时请进了星火城,安排在公共广场边缘临时划出的“外交等待区”(其实就是多摆了几张桌椅)。
伊瑟拉·逐星和她带领的精灵们,从踏入星火城的那一刻起,
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碧绿眼眸就微微眯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难以察觉的震惊。
他们看到了高耸的、混合了多种族风格的奇特围墙;
看到了矮人工业区那冲天而起的烟囱和叮当作响的锻造声(伊瑟拉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看到了地精们跑来跑去、摆弄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机械(精灵们的嘴角微微抽搐);
看到了肌肉贲张、沉默巡逻的兽人战士(眼神中带着警惕);
也看到了在农田间劳作的人类和精灵(艾拉妮尔和凯兰迪尔远远地点头致意,并未靠近)。
这一切,混乱,嘈杂,充满了“不自然”与“不纯粹”的气息,与银叶林部落追求的宁静、和谐、纯粹的自然之道格格不入。
但偏偏,这种混乱中又蕴含着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勃勃的生机与强大的凝聚力。
另一边,巴林·碎岩则完全是另一种反应。
这壮硕矮人一进来,那双铜铃大眼就瞪得溜圆,先是猛吸了几口空气中混合着钢铁、烟火和隐约酒香的味道,露出陶醉的表情:“嚯!这味儿!够劲!”
然后他的目光就黏在了围墙的防御结构和远处军事区操练的战士身上,
嘴里啧啧有声:“这墙砌得有点意思!那些大块头(指兽人)练得也不错!看着就抗揍!”
他对矮人工业区的噪音和地精的古怪行为接受度良好,甚至颇为欣赏地评价了一句:“够热闹!比俺们那死气沉沉的山洞强!”
两拨使者,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坐在同一区域,气氛尴尬得能抠出三室一厅。
精灵们沉默不语,姿态优雅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碎岩矮人们则大大咧咧,评头论足,声音洪亮。
卢修斯硬着头皮,带着石锤(负责对接矮人)、艾拉妮尔和凯兰迪尔(负责对接精灵),上前进行初步接触。
与伊瑟拉·逐星的交谈,如同在冰面上跳舞。
她语气平淡,用词优雅却疏离,
主要表达了银叶林部落对这片区域突然出现一个“多种族混杂势力”的“关注”,
并委婉地询问星火城的“立场”、“目的”以及对周边自然环境的影响。
她重点提到了精灵古籍中关于影月教团的记载,暗示如果星火城与邪教有所牵连,银叶林部落将不得不采取“必要措施”。
艾拉妮尔和凯兰迪尔试图解释星火城的理念和现状,但伊瑟拉显然持保留态度。
而与巴林·碎岩的对话,则像是在熔炉边吵架。
巴林开门见山,表示碎岩氏族对星火城的战斗力和那种叫“星辰之耀”的酒非常感兴趣,想购买武器、铠甲和大量酒液,
同时也愿意用他们氏族特产的优质铁矿和一种韧性极佳的“黑纹木”来交换。
他甚至直接提出,想派几个年轻矮人来“学习交流”(主要是想偷师锻造技术和酿酒)。
石锤一边为同族的“识货”感到得意,一边又得守住技术底线,讨价还价的声音震耳欲聋。
沈无殇坐在远处的观景台上,通过【领地之心】感知着广场边缘那冰火两重天的外交现场,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看吧,她就知道。
精灵来是为了审查和警告,矮人来是为了打架和喝酒。没一个省油的灯。
她懒得理会那些弯弯绕绕的试探和讨价还价。她只关心结果。
当卢修斯再次满头大汗地跑来请示,转达了精灵隐晦的威胁和矮人直白的要求时,
沈无殇只回了三句话,让卢修斯原样转达:
对精灵:“守我的规矩,就是朋友。搞事,就是敌人。影月教团,是我们的敌人。环境,我们在搞(垃圾分类)。”
对矮人:“武器,限量卖。酒,价格比黑岩高两成(物以稀为贵)。学徒,不收。技术交流,拿你们最好的矿来换。”
简单,粗暴,直击核心。
卢修斯嘴角抽搐着,将这番充满星火城(沈无殇)风格的外交辞令带了回去。
伊瑟拉·逐星听到转达后,沉默了片刻,那双碧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最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星火城……很有意思。我们会持续关注。”
没有承诺,也没有立刻翻脸,留下了一个开放的、充满不确定性的尾巴。
巴林·碎岩则哇哇大叫,对涨价表示强烈不满,
但听到可以用顶级矿石换技术交流后,又摸着胡子琢磨起来,
最后嚷嚷着要回去跟族长商量,但也留下了一份小额武器和酒液的订单,算是建立了初步联系。
两拨使者带着复杂的心情和初步的贸易意向(或观察结论),离开了星火城。
星火城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主动上门的、多元化的外交往来,
就在这种充满反差、尴尬与直白交锋的氛围中,勉强算是完成了。
它没能立刻带来坚固的盟友,却成功地向周边势力宣告了星火城的存在和独特的行事风格,
至少暂时稳住了这两个潜在的、态度不一的邻居。
沈无殇看着使者们离开的背影,松了口气。
总算又打发走一波。
她现在只希望,这帮家伙所谓的“持续关注”和“回去商量”,能持续得久一点,商量得慢一点。
最好慢到……她研究出系统漏洞或者找到完美死法之后。
至于外交?
在她看来,不过是麻烦的另一种包装形式。
能用一个“滚”字解决,绝不用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