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前一日，天色微明。
赵远带着林志天，离开了雁回村。
他们的目的地是思恩镇附近的山林入口，狩猎考核的集合点。
路途不近，赵远刻意放慢了脚步，迁就着身旁的小孩。
林志天依旧沉默，只是用那双不符合年龄的眼睛，安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等到了目的地，山林入口处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杂着草木、汗水、劣酒以及某种难以言喻兴奋的气息。
猎人们三五成群，有的在擦拭武器，有的低声交谈，还有的则警惕地打量着潜在的竞争对手。
赵远牵着林志天的手，目光在人群中搜寻。
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在一棵老树下，一个面容带着风霜刻痕的中年男人正和一个身材壮硕、皮肤黝黑的青年说着什么。
中年男人是陈平安，平安叔。他看起来比赵远记忆里要憔悴一些，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
青年是郑翔，曾经小队里的主攻手。他还是那副充满活力的样子，只是此刻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忿。
赵远领着林志天走了过去。
“平安叔，郑翔哥。”
听到声音，两人同时转过头。
看到赵远，他们的脸上先是显出明显的愕然。
“赵远？”郑翔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你小子……怎么来了？我以为你早就不干这行了。”
陈平安也露出意外的神色，随即脸上浮现一丝真切的笑容。
“小赵，你能来就好，你能来就好。”
他拍了拍赵远的肩膀，动作有些感慨。
“不是说……你的眼睛……”郑翔欲言又止，看向赵远的左眼。
那道疤痕依旧存在，但似乎不像传闻中那般严重。
“好多了。”赵远简单地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陈平安连连点头，“来参加考核，是好事。”
简单的寒暄过后，气氛稍微沉寂了些。
陈平安叹了口气。
“小赵，你走的这段时间，村里的日子，不好过啊。”
郑翔接过话头，语气带着压抑的火气。
“还不是王虎那帮杂碎！”
“新来的那支猎队，仗着王虎是炼气修士，横行霸道，妈的！”
“上个月我们好不容易围住一头赤斑鹿，眼看就要得手，被他们半路冲出来抢了，还打伤了我们两个人！”
“去找村长理论，村长和稀泥，根本不管！”
郑翔越说越激动，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陈平安脸色也很难看。
“王虎……他仗着自己是王家的人，虽然只是个被赶出来的私生子，但在村里没人敢惹。”
赵远静静听着，脑海中浮现出原主被王虎欺凌的画面。
那个肥胖的身影，仗着自己炼气初期的修为，没少找原主的麻烦。
拳打脚踢，言语羞辱，都是家常便饭。
原主的左眼虽然是狩猎受伤，但伤后身体虚弱，王虎的欺辱变本加厉，也是原主后来意志消沉、自暴自弃的重要原因之一。
真是，冤家路窄。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声传来。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几个穿着皮甲、神情倨傲的汉子簇拥着一个身材臃肿的青年走了过来。
青年约莫二十五六岁，一身不合身的锦缎衣裳穿在肥胖的身体上，显得有些滑稽。
他脸上带着一种油腻的傲慢，正是王虎。
王虎的视线扫过人群，很快就落在了陈平安和郑翔身上，随即，他看到了他们旁边的赵远。
王虎先是一怔，似乎没认出来。
待看清赵远脸上的疤痕后，他脸上那傲慢的表情转为毫不掩饰的轻蔑和讥讽。
“哟，我当是谁呢？”
王虎夸张地叫道，声音尖利难听。
“这不是我们雁回村大名鼎鼎的‘独眼龙’赵猎户吗？”
“怎么？眼睛瞎了，腿脚倒是利索了，还敢跑到这儿来？”
“是觉得上次打得不够狠，想来爷爷这儿再讨顿打？”
他身后的几个狗腿子立刻配合地哄笑起来。
“哈哈哈，虎哥说的是！”
“一个瞎子，也敢来参加狩猎考核？不怕死在山里喂狼吗？”
“赶紧滚回去抱孩子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周围的猎人大多选择避开视线，少数几个看热闹的脸上也带着戏谑。
陈平安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
郑翔更是怒不可遏，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握紧了腰间的猎叉。
“王虎！你他娘的嘴巴放干净点！”
赵远伸出手，轻轻按住了郑翔的手臂。
他的动作很轻，但郑翔却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传来，让他无法再前进分毫。
郑翔惊讶地看向赵远。
赵远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还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笑容落在王虎眼里，更像是一种无能的懦弱。
“怎么？想动手？”王虎肥胖的脸上挤出狞笑，“郑翔，你是不是忘了上次怎么跪地求饶的了？”
“还有你，陈老头，一把年纪了，不好好在家等死，还想跟着掺和？”
他向前走了两步，逼近赵远，几乎是把那张油腻的脸凑到了赵远面前。
“赵远，你个废物，当年被老子打得像条狗，现在还敢出现在老子面前？”
“你那只狗眼，是不是也想让老子给你抠出来？”
他伸出肥厚的手指，似乎真的想去戳赵远的眼睛。
周围一片寂静。
林志天的小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赵远的衣角。
赵远依旧没有动怒的迹象。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王虎，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王少爷。”
赵远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记性不好，就少说点话。”
“免得，闪了舌头。”
王虎的动作僵住了。
他似乎没想到这个以前任他欺辱的废物，居然敢还嘴。
而且，赵远的声音……太平静了。
平静得让他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你……你说什么？”王虎眯起眼睛，试图从赵远脸上找出哪怕一丝的恐惧或者愤怒。
但他失败了。
赵远微微侧头，避开了王虎几乎喷到脸上的口水。
他凝视着王虎丹田，发现其灵力旋涡边缘泛着黑气。
“我说，王少爷最近是不是修炼遇到了瓶颈？”
“我看你气息虚浮，脚步不稳，这炼气初期的境界，怕是停滞很久了吧？”
“小心，别走火入魔了。”
这话一出，不仅王虎愣住了，连他身后的狗腿子，以及旁边的陈平安和郑翔都愣住了。
王虎是炼气初期，这是村里人尽皆知的事情。
但说他气息虚浮，境界停滞，甚至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甚至眼睛还有伤的猎户能看出来的。
王虎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
他修炼资质本就一般，加上被家族放逐，资源匮乏，这炼气初期的境界确实卡了很久，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王虎有些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一个瞎子懂什么修炼！”
“懂不懂，王少爷心里清楚。”赵远淡淡道，“忠言逆耳。”
“你找死！”王虎恼羞成怒，体内微薄的灵力开始运转，一股气势压向赵远。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考核马上就要开始了！”
人群分开，一个穿着管事服饰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脸色严肃。
他是李老板手下的管事，负责这次考核的具体事宜。
管事锐利的视线扫过剑拔弩张的双方，最终停留在王虎身上。
“王虎，你想在这里闹事吗？”
王虎接触到管事的视线，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他再嚣张，也不敢得罪李老板的人。
“没……没什么，刘管事，一点小误会。”王虎讪讪地收回了气势。
刘管事冷哼一声，不再理他，转向众人。
“所有人听着！”
“本次狩猎考核，为期一天！”
“考核范围是前方这片黑风山外围区域，不得深入！”
“考核目标，猎取指定野兽，根据猎物等级和数量计算积分！”
“最终积分排名前五名的队伍可以获取丰厚的奖金！”
“而积分榜第一的队伍，每位成员都可入选李老板麾下，以后将获得更高的分成。”
“考核期间，禁止互相厮杀，违者严惩不贷！”
刘管事宣布规则时，赵远的视线越过人群，投向了远处山坡上。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几道身影。
他们穿着统一的青色长袍，衣袂飘飘，气质与周围的猎人格格不入。
他们的眼神锐利，平静地俯视着下方的猎人，如同审视。
“系统，他们是何人？”
【正在开始识别......】
【识别成功，他们是流云殿的弟子。】
一排排关于流云殿的信息在赵远眼前上浮现。
赵远心中微动。
一个几乎全是凡人的狩猎考核，为何有仙门介入？
他收回视线，搓了搓拇指。
身旁的林志天抬起头，看了看赵远，又看了看远处的青袍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