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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寒意透过木板的缝隙渗进来,玛蒂尔达蜷缩在旧木屋的床铺上,听着外面熟悉的鸟鸣。这是父亲离开后的第二十七天。她数着日子,像抚摸一串冰冷的念珠。今天,她要搬进那栋为她新建的石屋了。

老安娜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蒸汽在她的皱纹间散开。“小姐,醒了吗?今天是个好日子,太阳好,正适合搬家。”她的声音带着常年指挥仆役的干练,但面对玛蒂尔达时,总会刻意放柔几分。

玛蒂尔达坐起身,薄薄的亚麻睡袍下,肩胛骨的轮廓清晰可见。长期的病痛让她的身体像一棵未能充分舒展的幼苗,纤细而脆弱。她走到窗边——那只是一个在木墙上开出的、用油布遮挡的洞口。推开油布,不远处,那栋灰白色的石屋静静地立在晨光里。它不高大,更不雄伟,与林登霍夫城堡森然的塔楼和雄堞相比,简直像个朴素的农舍。但它的线条笔直、利落,像用尺子画出来的一样,有一种迥异于她认知中任何建筑的、冷静而自信的气质。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墙上的方孔。一个月前,她还看着工匠们将一种名为“玻璃”的、如同凝固的清水般的板状物嵌入其中。她只在科隆大主教珍藏的圣物匣上见过一小片彩色玻璃,被视为能与天国沟通的圣物。而在这里,这种神奇的物质被如此平凡地用作窗户,只为透光挡风。这种奢侈,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实用性,让她感到不安,又隐隐兴奋。

“听说这玻璃,是他们在庄园东边那个窑里自己烧的,”老安娜一边帮她拧干布巾,一边絮叨着听来的消息,“用沙子、碱和石灰,像烧陶一样,但火要更旺,时间更长。老天,沙子居然能变成这种东西……赛里斯人的手段,真是像魔法一样。”

玛蒂尔达接过温热的布巾敷在脸上,水汽滋润着她干燥的皮肤。她想起城堡里,早晨洗漱用的水往往带着一丝木桶和井绳的味道,冬天更是冰冷刺骨。而这里,热水似乎是随时可以获取的东西。

搬家过程简单得让她意外。她的全部行李,不过几箱衣物、一些个人用品和几本她坚持带来的祈祷书。几个庄园派来的仆役沉默而高效地将箱子搬进新居,整个过程不到半小时。当她终于踏进那扇厚重的橡木门时,一股混合着新木、石粉和某种干净草本气息的空气涌入鼻腔,让她精神一振。

然后,是光。

几束完整的、毫无遮挡的阳光,从东面和南面的玻璃窗直射进来,在地面的石板上投下清晰明亮的方影。整个主厅亮堂得让她一时有些眩晕。城堡里,即使是最晴朗的白天,光线也需要穿过窄小的箭窗、厚重的挂毯,在幽深的走廊和房间里艰难跋涉,最终抵达时已是强弩之末,昏暗而暧昧。而这里,光像潮水一样涌进来,充满了每一个角落,甚至连墙壁上石料的细微纹理都照得清清楚楚。

她下意识地走向一扇南窗。手指触碰到玻璃表面,坚硬、冰凉、异常光滑。透过它望出去,院子里的景象没有丝毫扭曲,两个穿着短打的仆役正在用一种奇怪的、带着木框和铁齿的工具(她后来知道那叫“耙子”)平整土地,他们的动作在阳光下显得充满力量。远处,郁郁葱葱的山林轮廓分明,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这种毫无隔阂的清晰感,带来一种奇异的掌控感,似乎世界变得更容易理解了。

“真是……太亮了。”她喃喃自语。这光亮不仅驱散了屋内的阴影,仿佛也照进了她因久病而习惯蜷缩的内心角落,让她无所遁形,又隐隐感到一种被洗涤的轻松。

老安娜显然也被这明亮震慑了,她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小姐,这可比咱们城堡里亮堂多了。就是主教大人的书房,也没这么豁亮啊。”她接着又兴奋起来,引着玛蒂尔达去看屋里的其他“奇迹”。

“看这个,小姐,他们叫它‘水龙头’。”老安娜带着她走到墙角一个镶嵌在石壁里的铜制装置前。那是一个带着弯曲嘴管和十字形旋柄的物件,打磨得闪闪发光。老安娜用双手握住旋柄,用力拧动,只听内部传来一声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一股清澈的水流立刻从嘴管中喷射而出,哗啦啦地落入下方的石质水槽,溅起细碎的水花。“瞧见没?就这么一拧,水就自己来了!说是从后面山坡上的泉眼引下来的,用埋在地底一臂深的陶管接着,一路都有坡度,水就自己流过来了。老天爷,这得费多大功夫挖沟埋管子?可真是……省了咱们天天去井边跟那冰凉的井绳较劲了。”

玛蒂尔达凝视着水槽里打着旋涡的清水,想起城堡庭院中央那口深不见底的石井。冬天井口结着滑溜的冰,打水时提心吊胆;夏天井水也带着一股泥土的腥气。仆役们的手上总是布满冻疮和水泡。而在这里,清洁的、几乎不间断的水源,以一种近乎傲慢的便利方式,呈现在她面前。这不仅仅是省力,这改变了“取水”这件事本身的性质,从一项繁重的、依赖人力的日常劳役,变成了一种简单的、可控的操作。

老安娜又指着主厅角落一个用矮墙隔出的小空间。“那里是洗漱间,脏水就倒在那里面的水槽里。”玛蒂尔达走过去看。地面铺着打磨光滑的青石板,中央有一个浅浅的、向一侧倾斜的凹陷水槽,水槽底部连接着一根同样材质的陶管,通向墙壁下方。“他们说,脏水从这里流下去,进入埋在地下更大的陶管,一直通到庄园外面的溪流里。屋里一点污秽都留不住。”

玛蒂尔达用脚尖感受着那为了导流而精心设计的坡度。在林登霍夫,即便是她和父亲的居所,夜壶和洗漱后的脏水也需要女仆定时端出去倒掉,难免有泼洒,石缝里总会积存污垢,即使用草药熏香,也掩盖不了那股若有若无的陈腐气息。而这里,通过一套隐蔽的管道系统,污秽被悄无声息地运走了。这种对“洁净”的极致追求,已经超越了她所理解的贵族体面,进入了一种近乎苛刻的、系统性的管理范畴。

屋内的家具也让她感到陌生。没有繁复的家族纹章雕刻,没有象征权力与财富的厚重帷幔,只有线条简洁、打磨得光滑温润的木制桌椅和柜子。一张宽大的木床占据了卧室的主要位置,上面铺着鞣制柔软的鹿皮和浆洗过的亚麻床单,取代了她之前睡的那张狭窄、吱呀作响的旧床。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书桌旁的那把椅子,它的靠背带着一个恰好能托住她腰脊的弧度。她坐上去,疲惫的腰背肌肉立刻感受到了支撑,舒适得让她几乎叹息出声。这对于一个身体刚刚开始恢复、极易感到疲乏的人来说,不是奢侈,而是一种切切实实的抚慰。

这一切陈设,都指向一种与林登霍夫城堡截然不同的生活哲学。那里的一切,无论是巨大的石砌壁炉、高耸的穹顶,还是厚重的橡木长桌,都在诉说着防御、荣耀、传承和不容置疑的权威,唯独很少考虑居住在其中的人的日常舒适。而这里,一切都围绕着身体的感受和生活的效率展开,务实、冷静,甚至有些寡淡,却蕴含着一种强大的、让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下午,杨定军和几个在学堂读书的女孩一起来拜访,算是庆祝她乔迁新居。女孩们穿着染成蓝色或褐色的结实衣裙,头发梳得整齐,脸上带着被阳光亲吻过的健康色泽和一无所虑的明朗笑容。她们对这座房子同样充满好奇,七嘴八舌地补充着老安娜未能详述的细节。

“玛蒂尔达小姐,这玻璃窗户好吧?”一个叫小芬的女孩活泼地说,她有一双灵动的黑眼睛,“白天屋里亮堂堂的,看书写字都不费眼睛。晚上点上油灯,光也不会被风吹得乱晃,可安稳了。”

“要我说,还是水龙头最好!”另一个脸蛋圆圆的女孩抢着说,她叫二妞,“我娘说,自从家里装了这玩意儿,她每天能省下小半天功夫,不用来回挑水,腰都不怎么疼了。”

杨定军站在稍远的地方,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他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的亚麻直身,腰间系着带子,脚上是结实的布鞋,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像一株生长良好的白杨。他不太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女孩们叽叽喳喳。当玛蒂尔达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他时,他会微微颔首,然后迅速移开视线。

最后,他指了指墙壁上方一根从屋顶附近探出的圆形陶管,语气平稳地解释:“那是烟道,连接着壁炉和厨房的灶台。烟会顺着它上升到屋顶排出去。这样生火取暖、做饭的时候,屋里就不会有太多烟尘,对……对呼吸好。”他说最后几个字时,目光快速地从玛蒂尔达依旧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掠过,声音也略微低了一些。

玛蒂尔达轻声说了句“谢谢”。她注意到杨定军在介绍这些事物时,用的是一种陈述事实的口吻,没有炫耀,也没有因为她这个“来自文明世界”的贵族小姐可能不懂而流露出任何优越感。仿佛这些玻璃、自来水、烟道,就像树木会长叶、河水会流淌一样自然。这种态度本身,就比任何夸张的赞美都更能体现这些技术成果在此地的根深蒂固。

她坐回那把舒适的椅子上,阳光透过玻璃,在她纤细的手指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听着女孩们用朴素的言语描述着这些改变她们生活的奇迹,感受着这栋明亮、洁净、便利到不真实的居所,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涌动。这里没有城堡里那种无处不在的、混合着石料冷气、陈旧挂毯和忧虑气息的氛围,没有需要时刻遵守的繁琐礼仪,没有那些隐藏在恭敬面具下、揣测着家族命运的目光。有的只是一种井然有序的宁静,和这些虽然不算熟悉、却散发着真诚与活力的同伴。

这一刻,父亲强行将她留在这个遥远东方庄园的决定,似乎不再仅仅是为了那桩模糊而沉重的婚约。这里,更像一个坚固、温暖且设施完善的避难所,让她得以从林登霍夫那种令人窒息的泥沼中暂时挣脱,获得宝贵的喘息之机,亲眼目睹生活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充满希望的可能性。

然而,身体的安顿和片刻的宁静,并不能根除内心深处的焦虑。当夜幕降临,老安娜在隔壁的小间里发出均匀的鼾声,白日里被新奇事物和他人热情暂时压抑下去的重负,便随着清冷的月光,从巨大的玻璃窗外弥漫进来,无声地渗透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也缠绕上她的心头。

父亲离开前夜的情景,如同用烧红的烙铁印在她的记忆里,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

那时她刚刚从持续数日的高热中挣脱,身体虚弱得连坐起来都需要人搀扶,头脑却因接连的打击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清醒。父亲屏退了所有人,包括忠心耿耿的老安娜。房间里只剩下他们父女,以及一盏在桌上摇曳不定、随时可能熄灭的油灯。

他走到床前,没有像往常那样抚摸她的额头,而是双手猛地抓住她单薄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感到骨骼都在呻吟。油灯的光线从他下方照上来,在他脸上投下深重扭曲的阴影,让他平日里威严的面容变得有些狰狞,也透出一股难以掩饰的苍老和疲惫。

“玛蒂尔达,我的女儿,看着我,仔细听好我下面说的每一个字。”他的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着木头,“你留在这里,不仅仅是为了让你那该死的身体好起来。我们林登霍夫家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弗里德里希……你的哥哥,他走了,也带走了我们一半的魂,和所有的希望。”

他告诉她,哥哥战死的消息像瘟疫一样传开后,那些平日里看似友善的邻居立刻露出了獠牙。西边的维尔纳伯爵,那个贪婪的老狐狸,第一时间派来了使者,不再是商谈,而是强硬地重申他对边境那片丰美草场的所有权,要求林登霍夫的牧民立刻退出。科隆主教座堂的一位实权司铎,也“恰好”发现了几份古老的地契羊皮纸,声称城堡西面那片世代为林登霍夫提供木材和猎物的橡树林,早在百年前就已划归教产,要求“物归原主”。甚至连领地内的几位骑士,态度也变得暧昧不明,以往准时缴纳的秋季贡赋,这次都以各种借口拖延观望。

“他们闻到了血腥味,玛蒂尔达。”父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灼灼发亮,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的光芒,“像狼群围着受伤的鹿。他们知道我们失去了最锋利的剑,失去了未来的继承人。他们觉得林登霍夫的女人和老人无力守护家业,正准备一拥而上,将我们撕碎、分食。”

然后,他的话题转向了这座杨家庄园——“盛京”。他的语气变得复杂,混合着敬畏、疑虑和一丝孤注一掷的希冀。“他们拥有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和知识。治好你的医术,快得吓人的建房速度,这些引水排水的陶管系统……还有他们偶尔展示的,那些能发出雷鸣、喷射火焰和铅弹的金属棍棒(火炮)。他们很强,强到深不可测。维尔纳的骑兵和主教的诅咒,在赛里斯人的火药和纪律面前,都需要好好掂量一下后果。”

他的手指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目光死死锁住她:“那个男孩,杨定军,是这里统治者的幼子。听着,玛蒂尔达,你要接近他,赢得他的好感,让他喜欢你。如果……如果上帝还没有完全抛弃林登霍夫,你们将来能够缔结婚姻,那么,我们就获得了一个强大到足以震慑所有敌人的盟友。你,我可怜的孩子,也才有了真正安全的依靠。这是我们家族眼下……唯一可能活下去的出路了。你明白吗?”

他没有用更直白的词语,比如“诱惑”或“牺牲”,但玛蒂尔达完全听懂了。这不是浪漫的骑士小说,这是冷酷的政治现实。她,这个一向被保护在羽翼之下、除了祈祷和一点女红外别无所长的病弱女儿,成了父亲和家族在倾覆前夕,能抛出去的、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救命绳索。

哥哥弗里德里希在世时,会把她扛在肩头,带她去看森林边缘初生的驯鹿,会信誓旦旦地说“我的小玛蒂尔达,你将来会嫁给世界上最英勇的骑士,他会像我爱护你一样爱护你,而哥哥我会永远是你的后盾”。他的身影如同城堡的主塔楼,高大、坚实,为她挡住了所有的风雨和世界的残酷。而现在,塔楼崩塌了,她被人从温暖的废墟里拖出来,推到了悬崖边上,被告知要用自己纤细的手臂,去拉住即将坠落的家族马车。

她本性不喜也不善争斗。长期的病痛让她习惯于安静和退缩,避免任何消耗心力、可能引发冲突的事情。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赢得”一个男孩的好感,尤其是一个来自完全不同文明、思维方式迥异、并且看起来对她并无任何特殊兴趣的异邦少年。

杨定军……她偷偷地、仔细地观察过他。他干净、健康、举止得体,不像她认识的某些贵族子弟那样骄纵蛮横或油腔滑调。但他对她,也仅限于一种礼貌的、保持着明确距离的客气。他遵照父母的吩咐带她熟悉环境,介绍各种新奇事物,但他的目光清澈而平静,很少在她身上停留,交谈也仅限于必要的内容,从不延伸。他更像是在完成一项由上峰指派的任务,而她,只是这个任务需要照拂的对象。

这种清晰的、不带任何男女之情的疏离感,让她感到深深的无力、挫败,还有一丝羞耻。她仿佛是一个笨拙的演员,被推上一个陌生的舞台,却连剧本的第一句台词都不知道该如何念诵。

“安娜,”一天清晨,老安娜像往常一样为她梳理那头偏黄、细软且不够浓密的长发时,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轻得像窗外飘落的薄雾,“我……我是不是长得非常难看?”

老安娜熟练梳理的手停在了半空。玛蒂尔达从面前一块打磨光亮的镜片(这也是赛里斯人的制品,比磨光的银盘清晰得多)里,看到老侍女脸上闪过一种复杂的情绪,那里面有多年相伴的怜爱,有仆役对主家命运的忧虑,但更多的,是一种属于底层生存者的、不加掩饰的务实。

“小姐,您怎么能这么想?”老安娜的语调带着惯常的安抚,但内容却并不完全如此,“您是尊贵的林登霍夫家族的小姐,血脉高贵……”

“可是血脉在这里有什么用?”玛蒂尔达猛地打断她,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哽咽。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摸了摸自己依旧缺乏血色、显得有些透明的脸颊,又扯了扯那干枯发黄的发梢,“你看我,这么瘦小,像没发育好的雏鸟,头发也像秋天的野草,没有一点光泽。脸色永远是这样……这样灰白。和庄园里那些女孩比起来,她们那么健康,那么红润,像熟透的苹果……我……”她说不下去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长期的疾病不仅消耗了她的体力,也剥夺了她这个年纪的少女应有的、如同初绽玫瑰般的娇艳和活力。她知道自己在容貌上毫无优势,甚至可以说是黯淡无光,缺乏任何能吸引异性目光的本钱。

老安娜叹了口气,放下梳子,那双因为常年劳作而关节粗大、布满老茧的手,轻轻地按在她单薄得令人心疼的肩膀上。“小姐,您只是病得太久,身子被掏空了。土地贫瘠,种子怎么能长好?您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把这里当成休养的地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让身子骨一点点壮实起来。等您脸上有了血色,身上长了肉,头发自然也会跟着有光泽。到时候,不用您做什么,人也会不一样。”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也更现实,“至于那位杨小先生……他年纪还小,半大孩子一个,心思恐怕还没转到风花雪月上来。您只管放自然些,该怎样就怎样,多笑笑,见得多,处得久了,情分自然慢慢就有了。有些事,急是急不来的,反而落了痕迹。”

道理玛蒂尔达都懂。但那份源于家族存亡的沉重责任,与对自身魅力全然的怀疑,像两条冰冷的、生锈的铁链,紧紧地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时常感到呼吸艰难。她知道父亲那混合着期盼、愧疚和绝望的目光,正越过河流、森林与丘陵,沉重地压在她的脊梁上。她知道林登霍夫城堡那些高大阴冷的石墙能否继续屹立,城堡内那些依赖林登霍夫之名生存的仆役、农民和士兵们的命运,可能就取决于她能否在这个陌生、明亮、便利得如同幻境的地方,成功地捕获一个少年尚未开窍的心。

这份期望太沉重了。沉重得让玻璃窗透进的、代表着生命与希望的阳光,有时也显得刺眼;让那自动涌出、代表着洁净与便利的清水,喝在嘴里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夜晚,她躺在那张柔软舒适的新床上,在月华透过巨大玻璃窗洒下的、清冷如水的光辉中,久久无法入睡。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享受这前所未有的安适,但灵魂却被悬在半空,无所依归。

她抱着微弱的希望,一天天地在这里生活下去。努力地咽下那些有助恢复的食物,即使有时毫无胃口;努力地在阳光下散步,即使走不了多久就会疲惫;努力地对遇到的每一个人露出微笑,即使内心一片荒凉。这是她唯一知道该怎么做,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等待着那个不知是否存在、也不知何时会来的,渺茫的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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