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保柱闻完了本子上的气味，脸色铁青。
李黑龙问，“保柱你咋了，这东西有毒吗？”
陈保柱把本子塞进鹿皮兜囊里，“上面有血。”
李黑龙瞪着一对牛眼，“谁的血？”
“也许是野兽的血，或者是……苏大夫被老徐家的人打伤了，流的血。”
李黑龙挠了挠头，很费力地活动起他那平时并不活跃的脑细胞，“你就直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陈保柱沉重地看了李黑龙一眼，“十有八九是坏事。”
李黑龙和陈保柱面面相觑，两人半天谁也没说话。
二驴还在土坎上闻来闻去，不一会又跑到前面去扒拉着土。
鬼姑在边上帮它。
陈保柱和李黑龙跑过去。
只见土坎上面塌了一块，像是被什么踩塌的。
那是一个自然形成的土坎，长期雨水冲刷形成的一个陡峭的破裂面。
站在土坎下面根本看不到上面是什么情况。
陈保柱绕了一大圈，爬上土坎，然后呆住了。
土坎上面的灌木和树木倒了一片。
“鬼姑，二驴，上来！” 陈保柱对着土坎下面喊道。
不一会，李黑龙和狗子们也都绕上来。
李黑龙看到上面的情况也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弄的？”
“熊瞎子。”陈保柱咬着牙，额头青筋直突突，“苏大夫很可能是被熊瞎子叼走了。”
李黑龙举起手里的扎枪，“咱们去把苏大夫救出来吧！”
二驴和鬼姑都嗅到了熊瞎子的味道。
陈保柱还找到了一个熊的脚印。
这个脚印十分巨大，比以往他见过的熊瞎子都要大。
李黑龙把自己的脚伸进熊脚印里比了比：相比之下，他的脚就像个孩子的脚。
“好大个！” 李黑龙惊叹。
陈保柱在看到这个脚印后，默默从背上摘下“水连珠”。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野兽了。
这是食人熊！
吃过人的熊跟没吃过人的熊，可以说是两个物种。
没吃过人的熊，见到人有几率逃走，或是躲避。
而吃过人的熊，在它的眼里，这是食物送上门！
“黑龙哥，我的土猎枪给你用。” 陈保柱把他猎枪递过去，“还是老规矩，没有我发话，除非是熊瞎子扑到跟前了，不然你不要开枪。”
李黑龙接过枪，憨憨道，“你放心，俺有数。”
陈保柱每次听到这话都觉得扎心。
不管啥时候，李黑龙心里都不可能有数。
他要是能有数，熊瞎子都能算算数了！
二驴追踪着熊瞎子的气味，不断往山里走。
越走，林子越密。
鬼姑似乎觉察到了某种危险，时不时停下来，怯怯地四下张望。
一路上，陈保柱看到了干枯的血迹，以及一些衣裳的碎片。
陈保柱越往前走越心凉。
他现在已经不抱希望能救出苏大夫了。
他只希望在找到苏大夫时，对方至少能完整一些。
苏大夫是个热心肠的好大夫，他不应该是这个下场。
两人在密林里转悠了不知多长时间，前面出现了几棵被粗暴践踏过的树木。
碗口粗的树干被撞断，白生生的茬口刺眼。
灌木倒伏一片。
就像被石磙子碾过，枝断叶碎。
在一处缓坡底下，一棵老树遭到了熊瞎子的暴力对待。
树皮被撕扯下大片，露出黄白色的木质部。
树干上，深深的爪痕交错，看的人心惊肉跳。
鬼姑紧紧贴着陈保柱的小腿，鼻翼急促翕动，喉咙里发出持续不断的呜噜声，背毛炸着。
二驴也没了平时的放肆，每走一步都加着小心。
狼尾垂着，眼睛死死盯着幽暗的林子深处。
陈保柱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他有点后悔不应该单独带着李黑龙追踪熊瞎子。
要是先通知白爷就好了。
他这么想着，但是脚步却没有停下。
恐惧与一丝莫名的兴奋，不断地敲击着他的心。
陈保柱眼睛扫视着前方每一寸林地、每一丛灌木。
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响动。
又绕过一片狼藉的灌木丛，李黑龙的鼻翼忽然动了动，“什么味……好冲鼻子啊。”
与此同时，鬼姑和二驴也发现了什么，它们全都停了下来，小声地呜咽着。
迎面一阵风吹过来。
陈保柱也闻到了。
浓重的铁锈味。
前方十几米处，在一块大山石后面，不断有虫子飞来飞去，嗡嗡嗡
地响着。
陈保柱觉得喉咙发干。
他舔了舔嘴唇，握紧了手中的“水连珠”，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靠近大山石。
每走一步，那股气味就浓重一分。
到了近前，那气味几乎令人作呕。
陈保柱越过大山石，往后面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差点吐了。
“是什么？”李黑龙问。
陈保柱闭了闭眼，“是苏大夫。”
李黑龙伸头往大山石后头看，他只看到了地上散落着衣裳的布片。
布片被撕扯得支离破碎，浸透着黑褐色的污渍。
从外形上，勉强能认出是苏大夫的衣裳。
几根惨白的骨头带着被啃噬过的痕迹，零散地丢弃在乱草中。
李黑龙呆呆地杵在那里，“苏大夫……他，他……没了？”
陈保柱退了几步，在上风口处大口呼吸。
林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虫子们贪婪的嗡嗡嗡，嗡嗡嗡地飞舞着。
陈保柱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拾掇起来吧，总得把苏大夫……带回去。”
李黑龙点头，取下肩上背着的柳条筐。
这筐原本是用来装猎物的，但是现在要用来装苏大夫。
两人谁也没说话，蹲下身，把随身带的兽皮铺开，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散落的骨骸和衣片，一点点收集起来。
骨头入手的感觉冰凉，还带着滑腻的感觉。
每捡起一块，陈保柱胃里就一阵翻搅。
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并不惧怕死人，但是这种破碎的惨烈，还是让他心惊。
还没等他们把所有的骨头收集完，林子里传来熊瞎子的吼声。
“嗷呜！！！”
狂暴到极点的咆哮，就像炸雷一般从他们左后方的林子里传出来。
震得人耳膜发疼，周围的树叶都似乎在簌簌发抖。
“它来了！！” 陈保柱反应极快，抓起“水连珠”，枪口瞬间指向咆哮传来的方向。
鬼姑和二驴同时狂吠起来，不再是警告的呜呜声，而是充满了恐惧的尖叫。
它们似乎是想用叫声和气势，吓退那看不见的巨大野兽。
密林深处的一排树木稀里哗啦地响着，向两边崩断。
一个庞大的黑褐色身影从林子里冲了出来。
如同从地狱里冲出来的恶魔。
陈保柱甚至感觉到了熊扑过来时，迎面带起的风，充满了腥臭味。
好快的速度！
陈保柱的“水连珠”响了。
根本来不及瞄准。
熊瞎子高速移动，他根本来不及瞄准。
全凭着感觉，连续扣动扳机！
“嘡！嘡！嘡！嘡！嘡！”
五发子弹一气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