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保柱牵着二驴,炭头和鬼姑都没拴,它们走在队伍最前头。
二驴急的直吭叽。
它也想跑在前头,但它不明白为什么陈保柱要单独拴着它。
它好几次回头看向陈保柱,哼哼唧唧地希望陈保柱放开它。
陈保柱都没有让它如愿,“别急,等找到熊瞎子有你忙活的。”
二驴失望的垂着尾巴,顺从地被陈保柱牵着走。
马师傅走在陈保柱身后,手里拎着把猎枪,脸色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他的目光时不时剜向二驴。
尤其在二驴哼唧着向陈保柱撒娇的时候,马师傅眼里的嫌恶几乎要凝成冰碴子。
李黑龙傻乎乎地,一点也没发现马师傅眼神不对。
三音看出来了。
但他没办法开口告诉陈保柱。
有炭头在前面追踪,起初很顺利。
那熊瞎子逃走后根本没打算隐藏行踪。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被压倒的灌木,泥地上清晰的脚印,还有粪便。
另一支队伍比陈保柱他们慢一些。
他们也带着狗,不过那几条狗都是曙光林场的,平时打猎也能带出来,但是和炭头起比来,它们的本事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陈保柱他们越追越远,逐渐进了深林当中。
“这畜生该不会是打算逃到大山里头,不再回来了吧?”三音问。
马师傅没吭声,蹲下身仔细查看泥地上的熊掌印,又用手指捻起一撮发黑的湿泥,放在鼻下闻了闻,“有血味。”
大伙又往前走了一段,炭头和鬼姑吠叫着,发现了一具鹿的尸骸。
三音上前看了看。
鹿身上的肉都被啃光了。
不过马师傅看过后却说,这不是被熊咬死的。
他说完这话后看向陈保柱,似乎在等着他反驳。
陈保柱没说话,李黑龙问,”你们咋看出来的?”
马师傅冷哼,“老猎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三音感觉出马师傅是故意拿大,不想回答,于是接口道,“这头鹿的身上有被其他野兽啃咬过的痕迹,依我判断,应该是狼……这头熊应该只是过来捡个便宜。”
炭头嗅闻着鹿的尸体,喷了喷鼻子。
它对这种野兽吃过的死物没有兴趣。
鬼姑现在也不再是以前那个饿死鬼托生的流浪狗,它闻了闻后走开了。
二驴跑过去,毫不客气地啃起了骨头。
陈保柱喝了声,二驴松开嘴。
马师傅冷嗤一声:“连死肉都吃,畜生终究是畜生,养不熟。”
这话没指名道姓,但矛头指向谁,陈保柱一清二楚。
三音生怕陈保柱在这时候跟马师傅翻脸,两人要是打起来,就难办了。
于是他弱弱地接了一句:“马师傅,二驴挺听话的……”
“听话?”马师傅顿时像是自家房子被点着了,声音拔高,“我以前养的那玩意儿比它还听话!舔我的手,跟我睡一个屋!结果呢?大了,翅膀硬了,张嘴就敢咬人!”
陈保柱似笑非笑,“那你以前养的是个啥玩意儿啊?”
马师傅指着二驴,“你先别管我以前养的是啥……你看它走路的架势,东嗅西闻,魂儿都快被这鹿的尸体勾走了!陈保柱,白爷没有告诉过你吗,有些畜生,喂不熟,迟早反性!”
“白爷说过。”陈保柱认真道,“但他也告诉我凡事没有一定之规,事在人为嘛。”
马师傅瞪着眼珠子,“怎么到你这儿,这话就不作数了?就你能耐?”
陈保柱拍了拍手上的土,语气平淡:“不管怎么说,白爷没拦着我养二驴。”
马师傅黑了脸。
这是他的心结,也是他看陈保柱和二驴百般不顺眼的根源。
当年自己年轻气盛,不听白爷告诫非要养狼,最终被反噬成了笑话。
凭什么陈保柱捡了狼崽子,白爷却只是看着,没反对?
这区别对待,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凭什么!
凭什么在他这里就不行,到了这个小子这就可以!
他觉得憋屈!
他觉得白爷是年纪大了,心变软了。
白爷老糊涂了,才会允许陈保柱收养了这么一只狼崽子。
他从一个极端钻进了另一个极端。
他要证明,这一次他是对的!
这种狼崽子,全都是白眼狼!
“时候不早了,咱们继续走吧。”三音见气氛不好,连忙打圆场,“不然另一支队伍赶上来,怕是要和咱们抢功劳。”
于是大伙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一段,前方出现一片被熊压倒的灌木丛。
炭头突然停下,喉咙里发出“呜呜”的预警声。
鬼姑立刻退到炭头身后,龇牙露出了戒备的姿态。
“小心些!”三音低呼,同时拉住李黑龙,生怕这憨货继续往前走。
陈保柱和马师傅端枪上前。
只见灌木丛后方的空地上,一片狼藉。
那头熊显然在这里休息过,留下了很多被压弯的植物。
陈保柱放开二驴,二驴马上跑到一棵老树下,在树根处用爪子扒拉着泥土。
三音走过去,发现泥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熊瞎子在这儿埋了东西。”
李黑龙好奇地凑过去,用扎枪拨开浮土。
土下面埋着的,是死鹿的一小部分残骸。
“这畜生在藏粮。”老马皱眉道,“看来它不打算走远,还想回来吃……说明这里是它的地盘。”末了他又阴恻恻地又来了一句:“畜生都知道给自己留后路,有些人却还不知道这个道理,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拿个祸害当宝贝养在身边。”
这一次,连三音都听不下去了,扭头道:“马师傅,少说两句吧,找熊要紧!”
“我说错了吗?”马师傅梗着脖子,“别等它真反了性,咬了人,我看谁担得起!”
三音皱着眉。
其实他也早就觉出二驴不对劲了。
狼青不长这样。
二驴越长越像狼。
它小时候还看不太出来。
长大后,那双眼睛,分明就是狼眼!
不过陈保柱没承认这事,他也不好多嘴。
三音生怕陈保柱跟马师傅起冲突,没想到陈保柱抱着枪风轻云淡地,“马师傅,你是故意的吧,想激怒我,然后好找个理由放跑二驴。”
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暗中观察马师傅。
他看出来了,这老头嘴臭不假,厌恶二驴也不假。
但他却没有想要弄死二驴的心。
他只是想找个机会让他把二驴放出去,然后耍点手段让二驴一去不回头。
这样一来,他才能心理平衡。
才能证明他的话是对的。
陈保柱觉得这老头有点好笑,也有点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