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保柱就跟个地痞无赖似地往常兴跟前凑。
也不管常兴是不是一副想要翻脸的模样,陈保柱停下手里的“沙拉鸡”,歪着头,露出一侧的脖子,“你有种往这打,对,往这打,你今儿要是打不死我,你就是个孙贼!”
“你……”常兴怒了,真的伸出去抓枪。
曲振国眼疾眼快,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厉声道,“常兴,闹归闹,你还真想打死他不成?”
白志勇就在对面站着呢,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太清楚了,这位白爷的分量。
这个老爷子,年轻时打过土匪,刀砍过鬼子,他手里沾着血,如果常兴真敢当着他的面动手杀人,老爷子一枪就能把人送走。
常兴手被曲振国按住了,身边陈保柱还在贴脸嘲讽,气的他眼睛都红了,“曲振国,你放开我!”
曲振国猛地推了常兴一把,差点把常兴推倒。
常兴有点懵逼,“曲振国你有病吧,这臭要饭的在嘲讽我,你没听见?”
“谁让你坏了规矩,本来就是见面分一半,你不给我给,小兄弟,你想要哪块的肉,你自己挑。” 曲振国把陈保柱拉到一旁,让他挑分割好的肉。
陈保柱装模作样,“我要挑了肉,他会不会不高兴?”
“你别管他,他脑子有包。” 曲振国勾着陈保柱的肩膀,“小兄弟你尽管挑。”
陈保柱也没客气,他挑了两条大猪腿。
常兴把脸扭到一边,不理曲振国和陈保柱。
陈保柱把大猪腿扛在肩膀上,乐呵呵地回到白志勇身边,“白爷,咱们回去吧。”
其实一整头野猪他们根本没办法全带走。
山里的猎人通常只取猎物身上最好吃,或是最值钱的部分带走。
剩下的骨头啥的都会留下来。
陈保柱和白志勇背着装满肉的竹筐离开。
陈保柱回头看了一眼地上剩下的野猪头和骨头,十分不舍。
“看什么?”白志勇问他。
“觉得……有点浪费了。” 陈保柱实话实说。
其实常兴大可不必这么闹,因为他就是真的分半头猪肉给陈保柱,陈保柱也是拿不了这么多的。
“怎么会浪费呢。”白志勇轻笑,“大山里的东西,就没有浪费的。”
“什么意思?”
“剩下的不管是肉还是骨头,都会被吃的干干净净。你别觉得野兽吃掉这些就是浪费,它们吃了这些就会长出血肉,孕育后代,咱们才能打更多的猎物。”
“说的也是。”陈保柱也笑了,“打猎真有意思,好多门道啊。”
“呵,你就学吧,包你学一辈子也学不完。”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陈保柱这才告诉白志勇,他之前在树上瞧见树洞的事,“也不知道那树洞里有没有熊瞎子,不过你们开枪这么闹腾都没见它出来,可能那洞里是空的吧。”
白志勇眯了眯眼,“也不一定。”
“啊?难道那树洞里真有熊瞎子?”陈保柱一惊,“那为啥你们开枪它没跑出来?”
“它又不傻,外面开枪它为什么要跑出来?” 白志勇白了他一眼,“出来吃枪子吗?”
陈保柱跃跃欲试,“爷,咱们要不要回去把它打了?”
他这几天听白志勇说了不少关于猎熊的事,他听的心痒,也想亲眼见识一回。
白志勇摇头,“今天不打。”
“是因为打了拿不动吗?” 陈保柱问,“咱们先把野猪肉送回去再回来?”
白志勇还是摇头,“猎人有猎人的规矩,就算是在深山老林里,猎人也要遵守山规。”
“比如见面分一半?”
“对,狩猎要讲究‘打亏情’,特别是你这种‘初把’上山。不该打的不能打,该晚打的,绝不能早打。有句话你记得,千万别把山场打浑了。”
(注:初把,指的是初次进山狩猎的新手)
陈保柱虽然不太理解,但是他相信白老头是不会骗他的。
在看了白老头镇定自若地刀捅大野猪后,他对这位七十多岁的老爷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既然白爷说不能打,咱就不打,我给您唱个曲吧。”
白志勇:“……”
不是,这孩子有多喜欢唱啊。
就算他想学习当一个猎人,却还是没事就唱上那么一段。
没等他点头,陈保柱后头已经唱起来了。
“一~呀嘛~更啊~里呀~月牙出正东啊,
贫苦的农民们哪,想起呀从前呀,
受的苦处呀,我说也说不清啊哎哎哎哎呀。
满肚子苦水呀,好比泉水涌啊哎哎哎哎呀。
二~呀嘛~更啊~里呀~月牙出正南啊,
咱们农民们哪,翻身哪以后啊,
思想起从前的政治呀,它太黑暗哪哎哎哎哎呀。
咱们大家团结紧,清算呀大坏蛋哪哎哎哎哎呀。
……
……
五~呀嘛~更啊~里呀~金鸡叫亮了天啊,
咱们农民们哪,大家呀好喜欢哪,
感谢咱们的救星啊……
领导咱们把身翻哪,恩情重如山啊哎哎哎哎呀!”
(注:《翻身五更》是土地改革时期,约1940年~1950年初,在东北地区流行的一首民歌。曲调沿用《月牙五更》,填入全新的歌词。)
白志勇听着听着,也跟着哼唱起来。
陈保柱一边唱还一边用手里的“沙拉鸡”敲打着腿伴奏。
炭头在前头慢悠悠地跑着。
它不懂陈保柱在唱什么,但它觉得挺有意思。
有时还会配合着叫几声。
……
另一边,白志勇和陈保柱一走,常兴马上向曲振国认错,“曲哥,我也是为了咱们俩个考虑啊,你别生气,我就是觉得那个小要饭的白占了我们的便宜。”
曲振国皱眉,“他能分多点肉,咱们打了三头野猪啊,你看地上剩的这堆,你至于嘛,和白爷叫板?”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嘛。” 常兴哼了声,“剩下这些破头烂腚谁稀罕要啊,那小要饭的可是拿走了两条猪腿!”
“拿就拿了,没有白爷咱们也不敢打啊。”
常兴撇嘴,“你也太傻了,要是真的有好东西,多一个人分,我们就亏了。”
“不就是野猪肉吗?” 曲振国不解。
“咳,你真是……曲哥,你跟我来,我带你看个好东西。” 常兴带着曲振国往山砬子那边走。
这时的野猪群早就跑没影了,他们可以畅通无阻地靠近山砬子。
常兴指着一棵树,“曲哥,你看那里。”
曲振国惊见树上有一个大大的树洞,“这是……仓子?”
常兴得意地笑,“怎么样?我发现的,厉害吧,熊瞎子才坐仓子没几天,要不是外头那群野猪总在这一片活动碍事,我早就想掏仓子了。”
(注:掏仓子,指的是打树洞里的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