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书看着她,片刻后,才淡淡道:“罢了,下去吧。今日起,你便在临溪阁内伺候,专司茶水和书房整理。一应事务,直接听命于我。”
“是,谢少爷。”红杉福了一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刻,她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凝重,这位侯府庶子,远比想象中更加敏锐难测。
楚洛书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这个红杉,身世干净得过分,应对也滴水不漏,反而更惹人怀疑。
她那手按摩技法,绝非“胡乱所学”那么简单。还有那若有若无的草药香……
他按下心中疑虑,当务之急是处理周德仁那边发现的线索,若真牵扯到京官,事情就复杂了,他必须尽快掌握更多主动权。
沉吟片刻,他铺开信纸,提笔蘸墨,笔尖悬停片刻,随即想起想到了什么,推开窗,一声哨响破空,音未散一个黑衣人闪身而入,站在楚洛书的身后恭敬的行了一礼。
“着手密查侯府近年与京中的隐秘往来。还有,打听一下朝中局势。另,再查查府上名为红杉的丫鬟。”
“是。”黑衣人领命悄然退下,消失的无声无息。
楚洛书看着黑衣人方才待过的地方,眼眸半眯,这鬼市买来的暗卫,好似过分好用了些。
比起上一世他精心训练数年的暗卫都还好用,不过他们好似也过分忠心了些,忠心得,就好似不像买来的,而像是侯府从小训练出来的一般。
在楚洛书执笔间,太阳匆匆回了家,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暮色为庭院披上一层灰纱。
临溪阁内灯火早早点燃,将楚洛书伏案的身影拉得很长。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极轻微的叩门声。
楚洛书手中狼毫未停:“进。”
进来的是楚枫,他神色比离去时更为严峻,手中拿着一枚小小的、毫不起眼的灰色蜡丸。
“少爷,”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音:“盯守静和院的人刚传回的消息,塞在角门石缝下的。并未见到人,只发现了这个。”
楚洛书眸光一凛,放下笔,接过那枚蜡丸,指尖稍一用力,蜡壳碎裂,里面露出一卷极细的纸条。
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笔迹仓促潦草:
“账在井下,速取,危。”
楚洛书的瞳孔骤然收缩。
井下?静和院的井下?竟真藏有东西!而这送信之人是谁?是敌是友?“危”字又意味着什么?是藏物之处危险,还是……提醒他处境危险?
无数念头瞬间闪过脑海,他猛地站起身,却因起得太急,眼前一阵发黑,身形微晃,不得不伸手撑住桌沿。
“少爷!”楚枫急忙上前一步。
楚洛书摆摆手,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和眩晕感,目光再次落在那纸条上,变得锐利如鹰隼。
“楚枫,”他声音低沉而决断:“调集绝对可靠的人手,要身手好的,今夜子时,秘密包围静和院。你亲自带人下去,务必找到东西!”
“是!”楚枫领命,眼中闪过厉色。
“记住,”楚洛书加重语气:“行动务必隐秘,若遇任何阻拦……或灭口者,格杀勿论。”
“明白!”
楚枫迅速离去安排。楚洛书独自站在灯下,指尖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条,仿佛捏着一团灼人的火,也捏着能将他乃至整个侯府卷入更深漩涡的秘密。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侯府这座庞大的府邸在白日的喧嚣与暗流后,似乎也陷入了沉睡。
子时将近,楚洛书并未安寝,他仍独坐书房,灯花偶尔爆开细微的噼啪声,映照着他沉静却毫无睡意的脸,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那枚已碎裂的蜡丸和那张写着“账在井下,速取,危”的纸条就放在手边。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头。
“危”这警告绝非空穴来风。二房虽倒,但其残余势力、乃至他们背后可能牵扯到的更大人物,绝不会坐视关键证据被起出。
今夜静和院,很可能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等着他自投罗网,或者,是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厮杀。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除了风声,再无别的动静,这种过分的宁静反而更令人心悬。
终于,更漏声提示子时已到。
几乎同时,书房的门被无声推开,楚枫闪身而入,身上带着夜露的微凉和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他神色紧绷,眼神却锐利如出鞘的剑。
“少爷。”楚枫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行动后的急促:“东西拿到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慎重地放在书桌上。
那油布包不大,却仿佛有千斤重。
楚洛书目光立刻锁定在那油布包上,并未立刻去碰,而是先问:“情况如何?可有伤亡?遇到阻拦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楚枫身上那丝血腥味。
楚枫深吸一口气,回道:“回少爷,静和院果然有埋伏。我们的人刚潜入院子,尚未接近枯井,便有四个黑衣杀手从暗处扑出,身手狠辣,招招致命,像是专业的死士。经过一番缠斗,幸得他们自己反水,将拦路的四人尽数击杀,我们的人有两个受了轻伤,已妥善处理,不会引人注意。”
死士?楚洛书的心猛地一沉,能用得起死士的,绝非普通角色。
二房背后果然还有人!
反水?若真是一起出任务的死士绝无可能反叛,除非……
“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楚洛书声音冷冽:“可有人认出那些死士的来历?”
楚枫摇头:“他们身上没有任何标识,用的兵刃也是市面上常见的款式,无法追查。但看其配合和身手,绝非寻常护卫,像是……军中出来的路子,但又有些不同。”
军中?这个猜测让楚洛书的眉头锁得更紧。侯府之事,若与军方牵扯,那麻烦就更大了。
他暂时按下这个令人不安的猜想,将注意力转向桌上的油布包,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潮湿的油布,缓缓将其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