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驱散了部分连日的阴霾,却驱不散萦绕在心头的那片疑云。沈砚卿和楚清辞几乎同时醒来,短暂的休憩无法完全消除精神上的疲惫,但并肩作战的决心让他们迅速恢复了状态。
书房里,周允哲带来了关于维修链调查的最新进展,结果令人失望。
“那家It服务商是集团合作多年的伙伴,背景干净,信誉良好。我们连夜控制了当时负责维修那台平板的工程师,名叫陈志明,四十岁,技术骨干,在公司干了八年。”周允哲语速平稳,但眉头微蹙,“经过紧急且……深入的问询,他承认在半年前的那次维修后,平板曾被一个自称是‘总裁办助理’的年轻人临时取走,说是沈总急需里面的一份文件,半小时后便归还了。他当时并未起疑,也没有核实对方的确切身份,因为那人戴着工牌,能准确说出送修流程和沈总的一些工作习惯。”
“总裁办助理?”沈砚卿眼神一冷,“查!那天有哪个助理去过It服务部?”
“查过了,老板。”周允哲摇头,“当天所有总裁办的助理都有明确的工作记录和证人,没有人去过It服务部,也没有人授权去取那台平板。我们调取了服务部那段时间的监控,发现取走平板的那个年轻人非常巧妙地避开了大部分正面摄像头,仅有的侧面影像也很模糊,他戴的工牌经过核实是仿造的。这个人,就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样。”
线索在这里断了。对方显然对集团内部流程极为熟悉,并且拥有能够执行这种精密“小动作”的人力资源。这个神秘的年轻人,会是“影子”本人,还是他手下的一枚棋子?
“陈志明工程师呢?”楚清辞关切地问。
“暂时控制着。他很大概率只是被利用,但需要进一步甄别。”周允哲答道,“另外,我们对吴刚的监控和背景调查还在继续,目前依然没有发现新的破绽。他的嫌疑,暂时排在陈工程师之后。”
“蝴蝶……”楚清辞轻声念出昨晚那个加密信息中的代号,眉头紧锁,“这个‘蝴蝶’,会是那个冒充助理的年轻人吗?还是……另有所指?”
沈砚卿走到巨大的城市景观窗前,俯瞰着脚下苏醒的都市,声音沉稳:“无论是‘影子’还是‘蝴蝶’,他们既然活动,就一定会留下痕迹。阿哲,扩大排查范围,重点筛查近半年来所有能接触到中层管理信息、尤其是能模糊知晓我或清辞行程安排的边缘岗位人员,包括外包、实习生,甚至是能频繁进入办公区的保洁、配送员。”
“明白。”周允哲领命而去。对手的狡猾和渗透能力远超预期,排查工作如同大海捞针,但他们没有退路。
上午十点,苏墨澈再次不请自来。这一次,他的神情比昨天更加凝重,手里还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清辞,砚卿,”他开门见山,将文件袋放在桌上,“我知道我现在的行为很冒昧,也可能引来更多的猜疑。但昨晚我想了一夜,有些事,我必须做,才能证明我的清白,也为了……保护清辞。”
他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摞资料。“这是我动用了所有私人关系和渠道,能查到的关于那个曾接触过我的海外客户的背景资料。表面上,他是一家小型投资基金的合伙人,但实际上,”苏墨澈抽出一张模糊但能辨认的照片,上面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气质阴郁的中年男人,“他很可能与一个国际性的商业情报组织‘暗河’有密切联系。‘暗河’声名狼藉,专门为各大财阀和隐秘势力提供商业渗透、信息窃取乃至更黑暗的服务。”
“暗河……”沈砚卿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锐利。他听说过这个组织的一些传闻,但一直以为距离自己很遥远。
“我怀疑,‘普罗米修斯之手’很可能雇佣了‘暗河’来执行针对你们的行动。那个‘幽灵’,或许就是‘暗河’中的顶尖高手。”苏墨澈语气笃定,“我无法直接证明我和‘暗河’没有关系,但我可以提供我知道的所有关于这个客户和‘暗河’运作模式的信息,协助你们调查。这,算是我的一份‘投名状’。”
他提供的资料非常详尽,包括那个海外客户常用的联系方式、可能关联的空壳公司名单,甚至还有一些“暗河”惯用的手法特征。这些信息,与靳言之前捕获的一些技术特征和攻击模式,有相当高的吻合度。
苏墨澈的举动,再次将他置于一个矛盾的焦点。如果他心怀不轨,为何要主动提供如此多有价值且可能暴露自身关联的线索?如果他无辜,为何会如此“巧合”地被卷入,并且能迅速查到连周允哲都尚未确定的“暗河”信息?
楚清辞看着苏墨澈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真诚和决绝,心中五味杂陈。她愿意相信这份从小建立的情谊,但理智告诉她,在真相大白前,任何轻信都可能万劫不复。
“墨澈哥,谢谢你提供的这些信息,很有用。”楚清辞最终开口,语气平和但带着距离,“我们会认真核查。在此期间,为了避嫌,也为了你的安全,我们暂时减少直接接触为好。”
苏墨澈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理解地点点头:“我明白。清辞,保重。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他深深地看了楚清辞一眼,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砚卿揽住楚清辞的肩膀,低沉道:“他的信息有真有假,或者,他本身也是局中一颗不自知的棋子。‘暗河’……如果对手是他们,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我们面对的,不再仅仅是一个商业对手,而是一个专业的、冷酷的黑暗组织。”
随着苏墨澈的信息注入,调查方向开始调整。周允哲和靳言的团队开始全力围绕“暗河”组织和那个海外客户展开溯源追查。同时,对内部边缘岗位的筛查也在秘密进行。
压力似乎暂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但沉重的氛围并未减轻。对手从模糊的“幽灵”变成了具象化的、凶名在外的“暗河”,这意味着未来的斗争将更加残酷和不可预测。
下午,楚清辞强打着精神处理“清源资本”挤压的事务。沈砚卿则坐镇总部,调动沈氏集团更隐秘的力量,开始对已知的、与“暗河”可能有关的产业和资金流进行反向施压。
傍晚,楚清辞结束一天的工作,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她走到办公室的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感涌上心头。明枪暗箭,内外交困,即便是她,也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就在这时,一件带着体温和熟悉清冽气息的西装外套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
她回头,对上沈砚卿深邃的眼眸。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她身后。
“累了?”他低声问,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
楚清辞没有回答,只是顺势靠进他怀里,将额头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温暖和力量。此刻,她不需要伪装坚强。
沈砚卿紧紧拥住她,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怕吗?”他又问。
楚清辞在他怀里轻轻摇头:“有你在,不怕。”这是她的真心话。无论面对什么,只要他在身边,她就有勇气走下去。
沈砚卿收紧了手臂,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许下重若千钧的誓言:“清辞,听着。不管对手是‘普罗米修斯之手’还是‘暗河’,不管他们来自哪里,有多么可怕。只要我沈砚卿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分毫。这场仗,我们会赢。我不仅要护你周全,还要为你扫清所有障碍,让你能毫无顾忌地去实现你的抱负,拿回你应得的一切。”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帝王般的霸气与笃定。这不是空洞的情话,而是基于强大实力和意志的承诺。
楚清辞抬起头,望进他那双如同深渊般吸纳一切光线的眸子里,那里面的坚定和深情,让她所有的惶惑不安都沉淀下来。她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
这是一个不带任何情欲色彩的吻,是信任,是依赖,是并肩作战的盟约,更是穿越重重迷雾后,彼此灵魂的确认与慰藉。
窗外,华灯初上,城市霓虹闪烁,勾勒出繁华却又冰冷的轮廓。而窗内,相拥的两人如同暴风雨中相互依偎的橡树,他们的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紧密缠绕,共同面对即将到来的、更猛烈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