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南江职高的校园里弥漫着一股奇特的学习氛围。
“利剑”小组的学生们彻底跟实训车间杠上了。他们废寝忘食地练习着手动打磨，每个人的手上都磨出了血泡，但眼神却一天比一天亮。
被林默“归零”的耻辱感，和姜离带来的压迫感，像两只无形的手，推着他们疯狂地追赶。
而关于“主动防御系统”的课题，也进行得如火如荼。
李凯和吴飞的小组，设计出了一套基于“神经网络算法”的动态监控系统，可以通过分析监控画面中人物的步态、微表情，来判断其是否具有潜在威胁。
孙晓静的小组则另辟蹊径，她们的方案是利用次声波和微型震动传感器，构建一个覆盖整个实验室的“领域”，任何未经授权的生命体进入，都会触发警报。
这些方案，即使放到国家级的安保会议上，也足以让那些专家们惊掉下巴。
唯独王富贵和姜离这一组，画风清奇。
王富贵的宿舍，俨然已经成了他的“商业帝国”总部。
地上堆满了各种零食、泡面和饮料的包装箱。墙上贴着一张巨大的南江职高地图，上面用红色的记号笔画着各种奇怪的箭头和圈圈。
“离哥，你看！”王富贵指着地图，唾沫横飞，意气风发，“这是我规划的商业版图！我们的目标，是垄断整个‘未来材料实验室’的后勤供应！”
“一旦实验室建成，里面至少有上百个研究员吧？这些人都是人中龙凤，国家栋梁！他们搞科研那么辛苦，肯定没时间出来买东西。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我们推出‘富贵速达’服务！三分钟响应，十分钟送达！可乐泡面火腿肠，瓜子花生八宝粥！只要他们下单，我们就给他们送到实验台前！”
姜离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手里还拿着一本《数控机床编程从入门到精通》。他时不时地点点头，一副“虽然我听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表情。
“至于我们的课题嘛……”王富贵话锋一转，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用纸箱和塑料瓶糊成的、奇形怪状的东西，“我已经想好了！我们的‘主动防御系统’，核心就是它！”
“这是什么？”姜离好奇地问道。
“‘富贵一号’察打一体化无人机！”王富贵骄傲地挺起胸膛，“你看，这是用两个电风扇叶片做的旋翼，这是用可乐瓶做的机身，动力系统我用的是我爸那辆老头乐的电瓶！”
“它的功能有三个。第一，日常巡逻，利用这个我从旧手机上拆下来的摄像头进行监控。第二，警告驱离，机身下面挂着一个大喇叭，可以循环播放‘你已进入私人领地，请立刻离开，否则后果自负’！第三，也是最核心的，物理打击！”
王富贵说着，神秘地从一个鞋盒里拿出了一堆用皮筋绑在一起的鞭炮。
“看到没？‘二踢脚’！一百响！一旦发现入侵者，我们的‘富贵一号’就会飞到他头顶，把这个扔下去！炸他个屁滚尿流！问他怕不怕！”
姜离看着那个简陋到堪称行为艺术的“无人机”，和那串花花绿绿的鞭炮，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从业多年，见过各种匪夷所思的安保方案，但眼前这个，无疑是最具想象力的一个。
“这个……能飞起来吗？”姜离提出了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
“理论上可以！”王富贵拍着胸脯，“我已经用我的人脉，搞定了学校后山那片废弃的操场作为我们的秘密试飞基地！今天下午，我们就去试飞！让你见证奇迹的诞生！”
下午，后山废弃操场。
杂草丛生，荒无人烟。
王富贵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富贵一号”放在操场中央，然后拉着姜离躲到了十几米外的一棵大树后面。
他手里拿着一个用游戏手柄改装的遥控器，脸上是即将见证历史的庄严。
“离哥，看好了！”
王富贵深吸一口气，猛地推上了遥控器的总电闸。
“嗡嗡嗡——”
一阵如同拖拉机发动的巨大噪音响起，“富贵一号”上的两个电风扇叶片疯狂地旋转起来，卷起漫天尘土。
机身剧烈地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飞！给...
“飞！给我飞！”王富贵声嘶力竭地吼道。
奇迹发生了。
那个由垃圾组成的怪物，竟然真的晃晃悠悠地、歪歪扭扭地、垂直升上了天空！
“卧槽！飞了！真的飞了！”王富贵激动得热泪盈眶，一把抱住身边的姜离，“离哥！我们成功了！我们的商业帝国，迈出了历史性的第一步！”
姜离的脸上也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
然而，这份喜悦没有持续三秒钟。
升到约十米高的“富贵一号”，突然在空中一个趔趄，仿佛喝醉了酒一般，开始疯狂地打转。
“哎？哎？怎么回事？”王富贵慌了，手忙脚乱地操作着遥控器。
但无人机已经完全失控，它像一只无头苍蝇，认准了一个方向，径直地、高速地冲了过去！
那个方向，是操场边缘的一片小树林。
林子里，一个穿着园丁服的身影正在修剪枝叶。
是苏晚晴。
她今天负责外围警戒，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天降横祸。
眼看着那个冒着黑烟、挂着鞭炮的不明飞行物朝自己撞来，苏晚晴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拔枪将它击落。
就在这时，站在王富贵身边的姜离，动了。
他的动作幅度很小，小到几乎不引人注意。
他只是弯腰，仿佛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而在他弯腰的瞬间，他的右手从地上捡起了一颗小石子，然后以一个极其隐蔽的姿态，手腕一抖。
整个动作，被他用身体的晃动完美地遮掩了过去。
“嗖——”
一声几不可闻的破空声响起。
那颗小石子在空中划过一道肉眼难辨的轨迹，精准无误地击中了“富贵一号”左侧的旋翼连接轴！
“啪！”
一声脆响，高速旋转的叶片瞬间断裂，飞了出去。
失去了平衡的无人机立刻像块板砖一样，从空中直挺挺地掉了下来，重重地摔在草地上，摔成了一地零件。
“啊！我的飞机！”王富贵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姜离也装作焦急的样子，跟在他身后。
没有人注意到刚才那颗致命的石子。
除了两个人。
一个是苏晚晴。虽然她没看清动作，但她那顶尖特工的直觉，让她清晰地感知到了那颗石子飞来的方向和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道。
另一个，就是一直躲在更远处一棵树上，用望远镜观察着这一切的林默。
他将姜离刚才的所有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那随手一掷的精准和力量，是宗师级的投掷术。
这个“画皮”，果然是个全才。
林默从树上跳了下来，没有去管那边的烂摊子，而是转身朝着教学楼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纸。
正是那天在实验室里，姜离画了又丢掉的那张“激光绊线”的草图。
游戏，该进入下一阶段了。
当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结束后，林默在走廊上“偶遇”了正准备回宿舍的姜离。
“姜离同学，等一下。”
“林老师？有事吗？”姜离停下脚步，脸上带着询问。
林默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他面前，将那张被他重新抚平的草图，递到了姜离的面前。
“这张图纸，画得不错。”林默的声音很平静，“尤其是右下角这个功率算法，写得很专业。”
姜离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不过，”林默的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这种用古西里尔字母来表示数字的习惯，我只在一本解密的克格勃内部培训手册上看到过。”
“你，不是学生，对吧？”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
姜离脸上的腼腆、害羞、慌张，如同潮水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林默从未见过的，冰冷、空洞，又充满了极致好奇的眼神。
他看着林默，嘴角慢慢地，慢慢地，向上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