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市第一职业技术学院，那间被王海校长当作门面、一年也用不了几次的豪华会议室里，此刻正坐着一群气场与这所学校格格不入的人。
为首的是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性。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职业套装，长发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天鹅般优美的脖颈。她的妆容精致而干练，眼神锐利，即使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也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她叫陆薇，龙腾集团战略投资部的副总监。一个年纪轻轻，就在这个庞大的军工帝国里，坐上了高位的女人。
她的身后，站着几位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都是集团里负责技术和生产的顶级工程师。他们站姿笔挺，双手交叠于身前，眼神偶尔扫过会议室里略显陈旧的装饰，带着一丝不易察 chiffres的审视。
王海校长和几个学校领导，正坐立不安地陪在一旁，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王海手中的保温杯盖子被他无意识地拧开又旋紧，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身旁的主任则不停地调整着自己那条有些勒脖子的领带，喉结上下滚动。他们这辈子，也没接待过这种级别的大人物。空气中廉价的茉莉花味空气清新剂，似乎在陆薇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昂贵木质调香水味面前，显得格外局促。
“陆总监，您再喝口茶。林默同学……应该马上就到了。”王海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亲自为陆薇添上茶水，手略微有些抖，茶水差点溢出杯沿。
陆薇没有看他，只是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腕表，纤细的指针在表盘上安静地走着。她淡淡地说道：“王校长，我的时间很宝贵。”
言下之意，是她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林默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校服，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会议室里这泾渭分明、剑拔弩张的气氛，又看了看王海校长投来的、几乎带着哀求的求救眼神，最后，将视线落在了主位上那个气场强大的女人身上。
陆薇也在同一时间看向他。
当看到林默那张年轻得有些过分的脸，以及那一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廉价校服时，即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陆薇，那双锐利的眼眸也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惊讶。她预设过“天工”的无数种形象——深居简出的老教授、性格古怪的技术狂人、甚至是从海外归来的神秘专家。但她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寒酸的职高生。
“你就是林默？”陆薇开口了，声音清冷，带着一丝审视。
“是我。”林默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局促，径直拉开一张陆薇对面的椅子，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椅子被拉动时发出的轻微摩擦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这副不见外的态度，让王海等一众校领导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陆薇的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她身体微微前倾，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形成一个标准的谈判姿态，目光如炬，仿佛要将眼前这个少年看穿。
“林默同学，我就开门见山了。”
“你的‘龙门一型’，性能非常出色。我们集团的测试结果显示，它的加工精度和效率，比我们从德国花天价采购的最新款机床，还要高出至少百分之三十。”
听到这里，王海校长等人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笑容，腰板也挺直了几分。
然而，陆薇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冷。
“但是，也正因为你的发明，我们集团仓库里，那八台刚刚到港、还没来得及拆封的德国机床，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堆价值数十亿的废铁。”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会议室的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了好几度。王海校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刚刚挺直的腰又塌了下去。他这才明白，对方不是来表扬的，是来兴师问罪的！
林默看着她，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那数十亿的损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数字。“所以呢？”
“所以，”陆薇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那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后，既欣赏又志在必得的笑容，“我代表龙腾集团，正式向你发出邀请。”
“加入我们。我给你集团首席技术顾问的职位，年薪八位数起步，上不封顶。另外，集团会赠予你百分之零点一的原始股份。你的任务，就是继续你的研究，集团会为你提供全世界最好的实验室，和不计上限的研发资金。”
“嘶——”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清晰可闻。
王海校长等人已经彻底懵了。年薪八位数？集团股份？这是什么概念？他们这所学校一年的总经费，都不到这个数字的零头！他们看向林默，眼神里充满了炙热、羡慕和不加掩饰的期待。这简直是一步登天的机会！
然而，林默的回答，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谢谢，但我拒绝。”
他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在拒绝一份食堂里不爱吃的菜。
“什么？”会议室里陷入了长达数秒的死寂。陆薇脸上那自信完美的商业笑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拒绝？你知道你在拒绝什么吗？”
“我知道。”林默坦然地点头，“首席技术顾问，年薪千万，还有股份。听起来不错。”
“那你为什么拒绝？”陆薇不解地追问，身体不由自主地坐直了，审视的目光变成了纯粹的探究。
“因为我还是个学生，我的主业是学习。”林默的回答，朴实得让人无法反驳。
陆薇死死地盯着林默，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或者待价而沽的痕迹。但没有，他的眼神，坦诚而又认真，清澈得像一汪深潭，让她所有关于人性的复杂揣测都落了空。
她沉默了许久，似乎在脑海中飞速推翻了所有预案，重新评估眼前这个少年。金钱、地位，这些对普通人来说无往不利的武器，在他面前，竟然完全失效了。这是一个纯粹到可怕的人。
许久之后，陆薇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似乎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她靠回椅背，原本紧绷的谈判姿态变得松弛下来。
“好，既然你不想离开学校，那我们可以换一种合作方式。”
她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但这次，锐利中多了一丝尊重。
“龙腾集团，可以出资五个亿，在你们学校，建立一个全国最顶级的‘精密制造联合实验室’。设备、材料、经费，全部由我们提供。”
“我们不干涉实验室的任何研究方向，所有的研究成果，专利归你和你的团队所有，龙腾集团只保留一个优先使用权。”
这个条件，比刚才那个，还要优厚！这几乎等同于白送钱、白送设备，只为了和他交个朋友！
王海校长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冲击。五个亿的实验室！这要是建成了，他们南江职高，怕是要直接升级成南江职业大学了！他正要替林默答应下来，却看到林默对他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可以。”林默终于开口了，“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陆薇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有条件，就代表有突破口，代表他并非无欲无求。
林默看着她，目光扫过她身后那几位神情各异的工程师，缓缓说道：
“这个实验室，我要自己挑选第一批加入的学生。并且，由我来担任他们的……指导老师。”
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室，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王海校长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一脸惊恐地看着林默，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一个学生，要当老师？还要指导别人？
这……这简直是胡闹！而陆薇，在最初的错愕之后，眼中非但没有恼怒，反而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灼热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