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愣住了。
不仅是他，龙腾集团的王建和陆薇，以及周围所有观赛的军官和士兵，全都愣住了。
“你……你说什么？”周海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可是军方为了这次比赛，特意准备的，最高规格的航空级tc4钛合金。每一块，都经过了严格的探伤和成分检测，价值不菲。
这个少年，竟然在嫌弃？
“我的意思是，”林默指了指自己带来的那块，颜色更深，表面还带着一些粗糙纹理的金属块，“我们能用自己的材料吗？”
全场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龙腾集团的队伍里，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声。
“哈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他要用那块废铁来加工？”
“那是什么玩意儿？从哪个报废汽车厂里拆下来的发动机缸体吗？”
“疯了吧！他是来搞笑的吗？”
王建更是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扶着眼镜，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林默。
“小朋友，你知道这是什么比赛吗？这是最顶尖的精密制造！你拿一块成分不明、杂质超标的废料，来加工战斗机的起落架？你是想让我们的飞行员，在降落的时候机毁人亡吗？”
他转向周海，义正辞严地说道：“周上校！我建议，立刻取消这群学生的比赛资格！这是对科学的亵渎！是对我们军工事业的不负责任！”
学生们的脸，已经从红色，变成了酱紫色。
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那块合金，是他们这一个月来，没日没夜，用汗水和心血，从一堆真正的废铁里，一点点炼出来的！
是他们的骄傲！
“那不是废铁！”李凯再也忍不住了，他红着眼睛，大声反驳道，“那是我们研发的全新‘钛钨记忆合金’！它的强度、韧性和耐高温性能，全面超越tc4！”
“哦？是吗？”王建的嘲讽意味更浓了，“就凭你们？一群连大学都没上过的职高生？别说笑了。你们知道什么叫相图分析吗？知道什么叫晶格结构吗？知道什么叫真空悬浮熔炼吗？”
李凯被他一连串的专业名词，问得哑口无言。
他们当然知道！这些都是林默教给他们的！
可是，他们怎么解释？他们拿不出任何论文，也拿不出任何权威机构的认证。
“够了。”
林默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他看着周海，再一次问道：“周上校，我只问，规则允不允许。”
周海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冯振，冯振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态度。
他又看了一眼站在人群边缘，穿着一身不起眼地勤服，却让他感到一丝危险气息的苏晚晴。
苏晚晴，同样沉默。
周海深吸一口气。
陈老在电话里，曾经对他有过一句嘱咐：关于“天工”的一切，无条件配合，无条件信任。
虽然他到现在，也无法将眼前这个少年，和那个传说中的“天工”联系起来。
但他，选择了执行命令。
“规则，没有禁止。”周海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好。”林默点了点头。
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对自己的学生们说道：“开始。”
一声令下，“利剑”小组，瞬间动了起来。
他们没有像龙腾集团那样，围着那台受损的“龙门一型”开始检查。
而是分成了两组。
吴飞和孙晓静，带着几个人，直奔他们自己的那台“钢铁巨兽”。他们打开机身上一个个不起眼的盖板，从里面拉出各种粗大的电缆和数据线。
他们的目标，是那台受损的“龙门一型”。
他们要做的，不是“修复”它。
而是……“接管”它！
用他们那套“去中心化神经网络控制系统”，彻底绕过机床本身被烧毁的主控芯片，用无数个微小的“神经元”，来驱动这台庞大的机器！
而李凯和周涛，则带着另一组人，开始对那块他们自己带来的“钛钨记忆合金”进行最后的处理。他们架起一台小型的、用电瓶供电的超声波应力消除仪，对材料进行着最后的“按摩”。
另一边，龙腾集团的王牌工程师们，已经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他们动作娴熟，配合默契。
一个人负责检测电路，一个人负责更换损坏的伺服电机，一个人负责重新校准导轨的水平。
每一个人，都像一台精密的仪器。
不到二十分钟，在王建的指挥下，那台受损的“龙门一型”，竟然发出了一声轻快的“滴”，主屏幕重新亮了起来！
“搞定！”王建得意地打了个响指。
他们甚至没有动用军方提供的备用零件，而是直接用自己带来的更高级的替代品，完成了修复。
“周上校，我们可以开始加工了吗？”王建挑衅地看了一眼还在手忙脚乱地接线的林默团队。
“可以。”周海点了点头。
龙腾集团的工程师，立刻将那块标准的tc4钛合金，固定在机床的工作台上。
王建亲自在控制电脑上，调出早已准备好的加工程序。
“开始！”
机床的防护门缓缓关闭。
伴随着一阵轻微而又平稳的嗡嗡声，主轴带着“金刚石”涂层的刀具，开始高速旋转。
冷却液，如同白色的雾气，精准地喷洒在刀尖上。
刀尖，稳稳地，切入了钛合金的表面。
银白色的金属碎屑，在冷却液的冲刷下，如同雪花般飞溅。
整个过程，安静，平稳，充满了工业的美感。
“漂亮！”观赛的一名军官，忍不住赞叹道。
“不愧是龙腾的王牌！这水平，比我们部队里最好的技师，还要高！”
“你看那个切削速度和进给量，配合得太完美了！”
赞美声，不绝于耳。
王建和他的团队，脸上都露出了胜利在望的笑容。
而此时，林默的团队，才刚刚完成了他们的“接管”工作。
他们那台“钢铁巨兽”，像一只巨大的八爪鱼，用无数的线缆，将受损的“龙门一型”紧紧地包裹了起来。
“神经元网络，接入成功！”
“分布式控制模块，启动！”
“所有节点，自检完毕！”
李凯在自己那台破旧的笔记本电脑上，敲下了最后一个回车键。
受损的“龙门一型”机床，猛地一震。
然后，它的主轴，也开始旋转。
但是，它发出的声音，却和龙腾那边，完全不同。
那是一种，充满了不和谐噪音的，嘎吱作响的声音。
听起来，就像一台快要散架的拖拉机。
主轴的转速，也时快时慢，极不稳定。
“噗——”
王建直接笑了出来。
“搞了半天，就弄出这么个玩意儿？这是帕金森犯了吗？就这还想加工？别把刀给崩了！”
周围的军官们，也纷纷摇头。
在他们看来，这场比赛，已经结束了。
甚至连林默这边的学生们，心里也开始打鼓。
这声音，听起来，确实不太靠谱啊……
然而，林默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将那块黑色的“钛钨记忆合金”固定在工作台上，然后，从工具箱里，拿出了一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高速钢刀具。
那是最普通，最廉价的刀具。
王建看到那把刀，笑得更厉害了。
“用高速钢刀，去切削特种合金？他是不是连最基础的金属切削原理都不懂？这刀下去，一秒钟就得卷刃！”
就在所有人的质疑和嘲笑中。
林默按下了启动按钮。
“嘎吱——”
那把廉价的刀具，带着不祥的噪音，缓缓地，落向了那块坚硬的黑色合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