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林默的生活发生了一些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首先,是他在学校的待遇。
这种变化是全方位的,几乎渗透到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周围投来的复杂目光,其中混合着敬畏、好奇,甚至还有一丝刻意的讨好。
食堂打饭的阿姨,如今看到他就笑得合不拢嘴,手里的勺子稳如磐石,再也没有了面对普通学生时那标志性的“帕金森式”抖动。她总会热情地问:“林同学,今天想吃什么?红烧肉刚出锅,阿姨给你多来几块!”那架势,仿佛恨不得把整个菜盆都扣进他的餐盘里。
任课老师们也像是提前通过气。上课点名,念到“林默”两个字时,声音总会不自觉地温柔三分,甚至还会主动停下讲课的节奏,关切地问他:“林默同学,这个知识点听懂了吗?如果没听懂,老师可以再为你单独讲一遍。”
就连学校的校长王海,都在行政楼通往教学楼的必经之路上“偶遇”了他好几次。每次,王校长都笑得跟一朵盛开的菊花似的,热情地握着他的手嘘寒问暖,从“在学校生活习不习惯”问到“宿舍住得舒不舒服”,最后还试探性地提议:“要不要给你换到教师公寓的单人豪华间?保证安静,绝对没人打扰你搞……搞学习!”
对于这一切,林默都礼貌但疏远地应对着。他心里明镜似的,这些人优待的并非他林默本人,而是他头顶上那个由陈国栋院士亲手加冕的、看不见的“国士”光环。
而曾经的焦点人物张浩和陈雪,则彻底沦为了校园里的背景板和笑柄。
张浩自从那天后,便再也不敢在人前炫耀他那点可怜的家世,整天灰溜溜的,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看见林默,他会下意识地低头绕道走。宿舍里的王富贵通过他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小道消息”,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张浩家的惨状:据说他爸的公司因为高价囤积的那批进口设备一夜之间变成废铁,资金链断裂,正面临着破产清算的巨大危机。
陈雪更是精神恍惚,好几次上课都被老师发现她在座位上默默流泪,双眼红肿。她曾经试图在下课的走廊上堵住林默,想开口“解释”些什么,但林默只是平静地从她身边走过,连一个正眼都懒得给她。对他而言,这个女人,连同那段屈辱的过去,都已经被彻底翻篇,再无任何交集。
除了外界环境的变化,林默自己的生活也真正改善了许多。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那张黑色龙行卡里的钱,在学校附近一个安保极佳的高档小区,全款买下了一套一百八十平的精装修大平层。房子带着一个宽敞的南向阳台,阳光可以毫无阻碍地洒满整个客厅。
随后,他又通过陈老提供的渠道,雇佣了京城最顶级的家庭护工,将母亲孙慧兰从那个阴暗潮湿、只有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接到了新家。
当母亲走进那宽敞明亮、家电齐全、甚至还有一个独立衣帽间的新房子时,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抚摸着光滑的桌面,一个劲地抹眼泪。
“妈,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林默拉着母亲的手,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与满足,“过两天,京城医院那边就安排好了,我带您去做最全面的检查和治疗,把身体养好。”
“好,好……都听你的。”孙慧兰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儿子,曾经瘦弱的肩膀如今已显得宽厚可靠,眼神里满是欣慰和自豪。她虽然还是不完全明白儿子到底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她知道,自己的儿子长大了,有出息了,这就够了。
安顿好母亲后,林默的生活重心又回到了学校。
他并没有因为“国士”的身份和亿万的身家而有丝毫懈怠。相反,他比以前更努力地学习数控专业的理论知识。因为系统虽然能灌输给他超越时代的顶尖技术,但那些都是高屋建瓴的“成品”。而学校里教的这些基础知识,就像一块块砖石,能让他更好地理解和消化脑海中那些宏伟的“建筑蓝图”,将它们融会贯通,变成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天下午,是一节新开设的“职业心理健康辅导”课。
上课铃声悠扬地响起,教室里原本嘈杂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伴随着一阵清脆而富有节奏的高跟鞋声,一个高挑的身影走进了教室。
正是苏晚晴。
她今天换下了一身干练的运动服,穿上了一件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色女士衬衫和一条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裤,及肩的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更衬得她脖颈修长,气质如兰。她没有化妆,素面朝天,清丽绝伦的容貌配上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冰冷气质,瞬间就攫取了全班所有男生的目光。
“哇,新来的老师好漂亮!”
“这气质……绝了!小说里的高冷御姐走进现实了啊!”
“爱了爱了,以后心理课我一节都不逃了!就算是挂科我也认了!”
在一片压抑不住的惊艳议论声中,苏晚晴走上讲台。她放下手里的教案,拿起一根崭新的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她的动作干脆利落,粉笔划过黑板,发出“沙沙”的轻响,三个字写得清秀而有力。
“苏晚晴。”
她的声音和她的气质一样,清冷、平稳,没有任何多余的起伏,像山涧里流淌的清泉,悦耳又带着凉意。
“从今天起,我担任你们的心理辅导老师。我的课堂不点名,不考试。你们可以畅所欲言,也可以趴着睡觉。我只有一个要求,保持安静。”
说完,她便拉开椅子,在讲台后坐下,拿起一本厚厚的《人格心理学》专业书籍,自顾自地看了起来。她坐姿笔挺,仿佛身后有一把无形的标尺,整个人沉静得就像一尊完美的雕塑,似乎整个教室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教室里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学生都被她这特立独行的出场方式给镇住了,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喘。
王富贵捅了捅旁边正在笔记本上推演公式的林默,压低声音,脸上写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默哥,快看快看!是那个开红旗车的富婆!她居然真的来当老师了!我靠,这剧情我熟,她肯定是为你来的!这是上演都市版的‘美女总裁爱上我’啊!”
林默抬起头,目光越过前排同学的脑袋,落在讲台上那个安安静静看书的女人身上,心里有些无奈。
他当然知道,苏晚晴这是在执行她的“保护任务”。以老师的身份待在学校,的确是监视和保护他的最佳方式,光明正大,无懈可击。只是,总感觉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让他浑身都不太自在。
苏晚晴看似全神贯注地在看书,但她经过特殊训练的余光,却始终将教室最后一排的那个角落——林默的位置,锁定在自己的感知范围内。
这几天,她一直在暗中观察林默。
她发现,这个少年身上充满了致命的矛盾感。
说他普通吧,他面对陈国栋院士那样国宝级人物的褒奖和一亿元的巨额奖金,能做到面不改色;面对前女友的纠缠和富二代的挑衅,也能淡然处之,仿佛只是拂去衣角的灰尘。这份远超同龄人的心性,让她都感到心惊。
可说他不普通吧,他的日常生活又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他会因为食堂阿姨多给了一块肉而露出真心的笑容,会跟那个咋咋呼呼的胖子室友一本正经地讨论哪款游戏更好玩,会在课堂上认真地记下每一个基础知识点,甚至还会因为回答不出老师某个刁钻的提问而露出少年人特有的窘迫表情。
他就像一个无法被逻辑解析的矛盾集合体。一面是少年人的纯粹和偶尔的笨拙,另一面,却隐藏着深不见底的沉稳和智慧。
苏晚晴的专业素养和过往经验都在告诉她,一个人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有如此巨大的转变。这背后,一定有她不知道的、惊天的秘密。
她对林默的好奇心,已经从最初的任务目标,演变成了一种混杂着专业好胜心和个人探究欲的复杂情绪。
就在这时,林默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忽然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
林默的眼神,平静、深邃,像一潭幽静的古井,不起丝毫波澜,却又仿佛能洞悉一切。
苏晚晴的心,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那感觉就像在高速行驶中,引擎突然熄火了一瞬。她迅速移开目光,快得有些狼狈,假装翻了一页书,但那双清冷的丹凤眼里,却闪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处,正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灼热。
这是她严苛的职业生涯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她感觉,自己的任务,似乎正在朝着一个完全失控的方向发展。
而林默,看着讲台上那个假装镇定、连翻书动作都有些僵硬的女特工,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这个保镖,好像……还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