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拍拍艾斯的肩膀摇了摇头。
她望着泰罗消失的门扉,灯光在上面投下扭曲的阴影,像极了泰罗此刻拧成一团的眉眼。
这孩子打小就犟,摔破了膝盖只会梗着脖子说“不疼”,被健罚站整夜也不肯低头,可今天,他连抬头看自己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佐菲太清楚了,当泰罗收起所有锋芒,用沉默裹紧自己时,心里定是翻涌着比挨训更烈的疼。
走廊的风带着金属的冷意灌进来,吹得艾斯手指发颤。
佐菲没有动,只是抬手按了按眉心。
除了桃夭,泰罗的情绪最容易被托雷基亚影响。
他想起很多年前,托雷基亚还会跟在泰罗身后,奶声奶气地喊“泰罗哥”,两人总爱在训练场的沙堆里滚作一团,托雷基亚的浅蓝,和泰罗的火红,在阳光下像团跳跃的火焰。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团蓝渐渐沉了下去,成了泰罗追在他身后喊“慢点”。
门内,泰罗后背抵着门板滑坐下去,冰凉的金属透过作战服渗进骨头里,却压不住心口那片灼痛,像是有团火在烧,烧得他喉咙发紧,眼眶发烫。
他死死咬着牙,指节攥着门板的边缘,指腹抠进那些凹凸的纹路里,想找个地方借力,却只摸到一片冰冷的坚硬。
脑海里全是托雷基亚的脸。
那双总是弯着笑的眼睛,第一次那样冷,像淬了万年寒冰,字字句句都带着冰碴子:“你永远活在别人的期待里,泰罗,你不会懂身不由己是什么感觉。”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托雷基亚说这话时,嘴角那抹碎掉的笑,像块被摔裂的黑琉璃,再拼不回去了。
“我会保护你啊,你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你只是一个蓝族!”——他当时怎么就吼出了这句话?
明明是想拽住他,明明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最锋利的刀,精准地扎进托雷基亚最在意的地方。
泰罗抬手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像只受伤的小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他想起小时候,托雷基亚总爱跟在他身后,怯生生地说“泰罗,我是不是很弱?”,那时他拍着胸脯说“只是努力不够啦~,明天我们一起努力呀!”。
门板被他攥得咯吱作响,金属的呻吟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墙上挂着的合照还在,是很多年前拍的,小小的他和小小的托雷基亚勾着肩,坐在训练场的看台上,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托雷基亚的头靠在他肩上,笑得露出尖尖的牙,眼里没有一丝阴霾。
泰罗的目光不敢往上移,他怕看到那时的笑,更怕想起托雷基亚转身离开时,那句轻飘飘却带着千钧重的“是啊,我只是一个需要保护蓝族,可至少我不用装英雄,不用大义凛然……”。
“我不是装的……”他对着空荡的房间喃喃自语,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只是……只是怕你出事啊……” 可托雷基亚听不见了。
门合上的瞬间,带走了所有解释的可能,只留下他一个人,困在这满室的寂静里,被那些伤人的话反复凌迟。
地板的寒意渐渐漫上来,钻进四肢百骸,可他像是毫无察觉,只是维持着靠墙的姿势,任由眼泪从指缝滑落,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原来最亲近的人,才最清楚对方的软肋在哪里,吵架时的每一句话,都像往对方心上钉钉子,钉进去时有多狠,拔出来时就有多疼,偏偏那些钉子,还是自己亲手敲进去的。
走廊里,佐菲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他没有去打扰,只是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两杯早已凉透的能量茶——
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藏着太多无奈——
有些伤口,只能等时间慢慢舔舐,旁人再急,也插不上手。
托雷基亚坐在房间最深的阴影里,指尖悬在窗台边缘,离那盆枯槁的星兰花只有半寸的距离。
花瓣早已蜷缩成深褐色,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蝶翅,连花茎都脆得仿佛一碰就会断裂,却仍固执地保持着当初被摆放的姿态——
那是桃夭喜欢的,她说星兰花的花瓣会跟着星光转动,夜里看像一串会眨眼的小灯,能照亮窗台的角落。
他盯着那盆死花看了很久,久到窗外的星光换了好几轮角度,从斜斜的一缕拉长成平铺的银辉,指尖才终于落下,轻轻碰了碰最外层的枯瓣。
粉末状的碎屑立刻粘在指腹,轻轻一吹就散在空气里,像从未存在过的尘埃。
“早就该扔了。”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没真的动手。
指尖停在半空,又慢慢收了回来,仿佛怕碰碎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桃夭消失后的第三个月,这盆花就开始枯萎。
那时他还会每天往盆里浇点能量水,固执地以为能救回来,甚至偷偷用能量催发过,看着花瓣从饱满的粉慢慢褪成灰,直到花茎彻底弯下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才终于任由它在窗台上积灰。
后来泰罗来过几次,每次都想换掉,皱着眉说“再种一盆吧,新的开得旺,看着也舒心”,他都笑着挡回去,说“不用,这盆挺好”。
挺好的,像他自己。
看似枯槁,却还守着一点不肯散去的执念。
托雷基亚往后靠在椅背上,仰头盯着天花板的纹路。
那些交错的线条在他眼里渐渐扭曲、变形,变成泰罗今天吼出“你只是一个蓝族”时,眼里炸开的红血丝。
那模样,像极了小时候两人抢玩具时,泰罗急得跳脚却又舍不得真动手的样子,只是这一次,那些愤怒里裹着的不再是孩子气的争抢,而是淬了冰的……嫌弃?
他早就在等这一天了。
从少年时起,他就知道自己和泰罗不一样。
泰罗的光永远炽热明亮,像光之国永不落山的太阳,走到哪里都带着暖意;
而他的光总带着点沉郁的灰,像被云层遮住的星,连亮起来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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