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年的最后一场比赛。
那不是许年职业生涯里最强的对手,也不是最关键的比赛,却成了他的终局。
他一直以来的打法,用的是极端得近乎疯狂的打法,强行提升速度与力量的代价,是对身体极大的消耗与破坏。
他知道那样的打法无法持久,也注定会让职业生涯走向终点。
只是一个早晚的事情。
就是那一场,打到一半的他被抬下了场。
但最后让他彻底放弃网球的原因,却不是他因为打网球而留下的终身后遗症。
而是那场比赛里,打败了他的对手。
赛后,铺天盖地的骂声,责难,攻击几乎将对方逼上了绝路。
甚至两三年之后,那人依然还在受到影响,甚至出现了精神层面的严重问题。
许年多次在公告平台给发声,但一直都没有什么效果。
已经退役了,许年心甘情愿公开了自己的打法,也出示了医院开具的证明,只是因为对方是无辜的。
他只是打了一场比赛。
但那场比赛之后,显然不止一个人,被毁掉了。
类似的情况,许年是不可能再想看到的。
更何况,迹部是许年高度评价过的人。
比赛场上,原则上来说什么策略战术都是可以使用的。
会有人说,怎么可以这样呢?
也会有人说,有伤就弃权,不然哪怕被打毁了也是自己的选择。
时昭也听过太多这样的言论,但唯一确定的是,不管输赢,身上都会有被诟病的一个点了。
以时昭对许年的了解,他不会想看到一些标签从此之后出现在迹部的身上。
一定会沟通,至于听不听……
那也只能是自己的选择了,就像伤明显越来越严重的青学部长也坚定守着一样。
迹部的实力……
还没来得及和他交手,但时昭觉得不限于此。
部长之战,身上都扛着责任,必然是都会全力以赴的。
思索间,他抬眼看向了再次上场的迹部。
果然……
可能听进去了。
望过去的时昭刚好看到对方原本收紧的肩线,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点。
下一秒,迹部走向发球区。
刚刚的比分就已经是4:3了,领先手冢一局的迹部再次发球。
他旋转了球拍一圈,垂眼凝视着手中的球,没有立刻抛球,而是调整了一下站位。
不再是一贯的外旋角度。
也不是破灭的圆舞曲起手式。
“这个站位,好像不是之前的发球模式。”
柳忽然开口。
“有变化?”丸井眯起眼睛。
“完全不同的角度。”仁王的声音也低了一些,重心微微前倾。
球被抛起,划过一道低而快的抛物线,不像高抛切削的起始,更像是某种压低重心的加速打法。
迹部挥拍。
那一瞬间,整个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半分多余,却在击球刹那猛然爆发出一道不自然的旋转轨迹。
“旋转落点前置?”柳低声喃喃。
“不是。”真田开口,眼神凝住了,“是让落点提前后,借力拉出二段变速。”
球落地的瞬间没有直接反弹,而是带着“摩擦地面式”的回旋,在一小段拖滞后猛然加速,一道极不规律的折射角度,落在了手冢的外角区域。
“15-0。”
全场一静。
“新招?”切原张大了嘴,“这是迹部的新发球吗?”
“新招出乎预料得成熟啊,已经完全掌握了。”柳低声道。
时昭望着场上的迹部,视线微动。
不是所有改变都要高调说出口。
但这样的回击方式,显然是迹部自己压下了某种原有的节奏。
体力大户,持久战是他的舒适区,但本大爷什么都行。
“迹部,迹部,迹部。”
看着场上的男生享受着此刻的欢呼,一整个张扬自信的样子,时昭下意识弯了弯眼角。
还是底牌全出了呢。
手冢领域再一次出现,但体力的大幅度下降,手肘和手臂处的影响也越来越大,手冢击回去的球,落点不再像之前那么可控。
也没能破了迹部的发球局,比分来到了5:3,迹部领先。
“迹部,迹部,迹部!”
疯狂的呐喊声下,是大汗淋漓的迹部打了个响指。
“又是零氏削球。”
“部长……”
手冢的发球局。
那一局的对峙,明显更慢了,在场边一声一声喃喃下。
不再是暴风骤雨式的抢攻,而是沉稳得近乎压抑的交锋。
零式削球再次登场。
“啪”的一声极轻的落点。
球就像贴着地面滑了出去,回弹极低,甚至让人一瞬间以为它根本没弹起来。
“0-15。”
“15-15。”
“30-15。”
比分胶着。
哪怕迹部的攻势已然逼近压制线,哪怕球速和角度都令人惊呼,但手冢依旧一分一分地打了回来。
“他还在用零式……他的左手已经肿得太明显了。”
一直很活跃的切原都压低了些声音,“还能撑下去吗?”
“能。”
出乎预料的,第一个回答他的是真田。
眼神都没有从场上挪开,微微抬高了帽檐,看着手冢国光的他只是重复着,“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可能停的。”
事实也如他说的那样,很极限的比分,但手冢守住了自己的发球局。
“青学手冢获胜,5:4。”
球落线的瞬间,裁判报分。
下一秒,观众席爆发出如潮掌声。
是尊重,是震撼,是血气方刚的竞技本质。
新的一局。
比分是 5:4,仍旧是领先。
迹部站在发球区,动作没有丝毫浮夸。
抛球,挥拍,一气呵成。
仍旧是今天才暴露在大家视线下的发球,带着独属于迹部的张扬和华丽。
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极快的弧线,几乎是贴着底线滑出去。
“0-15。”
“15-15。”
“30-15。”
比分仍在反复。
手冢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每一球的回击都精准如初,连连逼出迹部的回球破绽。
又是一球,挥拍的瞬间手臂有瞬间的颤抖,球过网了,但等待它的是一个扣杀。
“40-30。”
赛点。
球再次被抛起。
“破灭的圆舞曲,又出现了。”
场下的惊呼声再次出现,但手冢没有退,甚至稳稳回了过去,奔跑间嘴角都坚定地抿成了几乎一字型。
几十次挥拍,你来我往,额角的汗划过脸颊,掠过下颚,直至领口消失不见。
场边几乎任何声音都听不到了。
有的只是看着那颗疯狂换着位置的黄绿色削小球,两个人根本控制不住也管不过来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