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正选少了一个啊,刚刚上去的是替补。”
“部长今天还是没来吗?”
“唉,他打球的样子真的是我见过里最漂亮的。”
“只能等下次咯。”
“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要是他能在场,这场比赛一定更好看。”
“光是赏心悦目的程度,就比现在要强了吧。”
这些声音夹在喧嚣里,本该很快就被淹没。
可时昭还是听见了。
他眼皮微微动了动,脑海里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了一个很短的片段。
是幸村那天和自己打球时的画面。
发球时的轻抛、挥拍的弧线、站位的调整……
每一个细节在时昭脑海里都自动放慢了速度,清晰得过分。
动作不急不缓,却自然而然地将整片球场掌握在手里。
确实不一样。
姿态很好是一回事情,还有一种独一份的从容。
仿佛天生就该站在球场中央,自带浑然天成的气场。
时昭垂了垂眼。
耳边观众席的喧哗声还在,在这会儿都被选择性“屏蔽”了,只剩下脑海里那个画面。
他甚至分不清,这份“与众不同”,是自己在亲身和幸村交手后给他加上的滤镜,还是幸村本就拥有的,真实存在的“东西”。
哨声响起,球场上,换上了新的选手。
正是被刚刚广播寻找的选手,柳莲二。
脸上没有太多情绪波动,落座的观众也并未爆发出特别的喧闹。
可一旦开球,场上的节奏立刻被牢牢收进他的手里。
回球的落点准确得近乎刻板,像是提前演算过的结果,对手的动作一点点被牵着走。
时昭看了几拍,就明白了。
数据网球。
是他比较“怕”的那种。
数据型的选手,总是能把他的习惯、他的打法、甚至每一个球都拆得一清二楚。
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看了他的每一场比赛,甚至很古早的那种都没放过。
想要硬生生抢回节奏,比平时要费上好几倍的功夫。
更要命的是,他看出来了,柳莲二不仅聊天的时候眼睛是闭着的,真得开打了他也是这样的。
而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把球稳稳打回去。
场上的分差很快被拉开。
对手的动作逐渐变形,击球开始犹豫,像是被牢牢关在一个无形的笼子里,怎么挣扎都找不到出口,明显越打越难受。
比赛很快结束,甚至是在压倒性胜利下,另一位一分都没从柳手下拿到。
场边响起掌声,不少人低声议论着,“柳前辈的资料库又准得离谱。”
“感觉他连对手下一步要怎么呼吸都能算出来。”
柳莲二收起球拍,闭着眼走下场,神情依旧平静。
甚至也没有日常记录些什么的。
下一场,也是今天的最后一场比赛。
报出的名字是真田弦一郎。
听着身后更加热烈的呐喊声,时昭也是抬头往场边看去。
即将开打的真田往里走,结束结束的柳莲二往外走,两个人格外冷静。
真田弦一郎的登场,让球场的气氛不自觉紧绷起来。
他只是沉稳地站在底线,抛球、发球,一切简洁利落,没有花哨。
真正让人屏息的,是随后的回合。
对手刚把球勉强抽回去,下一拍就被重重压下,伴随着清脆的撞击声,观众席里有人忍不住惊呼,“火,真田前辈的火出现了”
对手还没缓过来,真田的下一拍骤然快得不可思议,像风声呼啸而过。
“风,风也出现了。”
“啊啊啊啊——”
场上的分差很快被拉开,时昭的耳朵在这瞬间有被震到。
但还是听清楚了。
每一次回球都像被更快、更重的力量碾过,对手并没有什么招架之力。
时昭凝神看着,指尖在球拍柄上轻轻敲动。
风,火。
快到极致,烈到极致,强力扣杀。
“风林火山阴雷。”
观众席上爆发出整齐的呼喊,气浪般席卷全场,“真田副部长(前辈)!”
风林火山阴雷?
这一场比赛确实是没有机会见识全,但观众席你一句我一句的,时昭不知不觉间就被“恶补”到了很多知识。
通通记住。
随着真田副部长那一记强力击球落地,比赛也终于迎来了最后一场的终点。
选拔出来的八个人面对正选,全员out。
观众席上依旧有人在小声议论。
“全输了啊。”
“正选是真的稳,没有一个掉链子的。”
“明天是正选之间的对打吧?比今天应该更精彩。”
“还好是练习赛,我们还能看。”
“没意思。”
“原本还以为今天会有黑马呢,结果一场都没赢。”
“我觉得有哎。”
“时昭不是吗?”
“他那场如果体力再撑一点,说不定真能赢。”
“仁王前辈那时候体力感觉也快到底了吧……”
这些话并不大声,却也不算小声。
时昭坐在前排,听得一清二楚。
他没回头,只是慢慢收回了视线,低头拍了拍放在膝盖上的球拍。
他知道,自己的问题从来不是能不能在这里打赢一场比赛。
肩侧传来有人轻轻碰了他一下,是坐在他旁边的社团同伴,小声说,“走吗?”
他抬眼看了看四周,操场的灯光还亮着,但观众席已经开始陆续有人离场。
一场非正选队伍八连败的练习赛,却也看得人心潮起伏。
或许还是体育竞技的魅力。
虽然时昭的重心确实放在了观察网球部正选的网球上。
但他也看到了,有人咬牙坚持到最后一拍,有人竭尽所能试图扳回差距,没有放弃去追任何一个球。
他自己也是。
久违地站在球场上,用尽全力去打一场比赛。
也就差传送中的身体被掏空了,但那种汗水打湿球服、眼睛被阳光晃得发涩的感觉,还是让他觉得很充实。
他抬头望了一眼。
操场那头的灯光已经变得柔和,天边残余的橙色早就散开,
月亮安静地悬在远处,星光也亮了几颗。
一片看台上空空的,只剩风吹过铁网的细响。
时昭轻轻点了点头,回过头来,开了口,“走吧。”
刚迈出一步,身后忽然有人喊了他一声,“时昭!”
他脚步一顿,下意识回头。
是村濑由梨。
她站在观众席出口那一侧,身上挂着斜挎包,手里还拿着一罐没喝完的汽水,
冲他挥了挥手,眼睛里的光亮这会儿都有点惊人,语气里也是藏不住的高兴,“我们刚才说好了,后援会已经要成立啦。”
时昭怔了一下,没说话。
她身后站着一小群人。
不算多,但每一张脸都很真切。
有人冲他笑,有人举着手机,还有人不太好意思地比了个心。
时昭看了他们片刻,然后弯了弯眼角,轻轻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