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穿过书房窗棂,在桌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风放下手中记录着密密麻麻试算结果的纸张,轻轻揉了揉眉心。一夜未眠的推演,虽然未能完全破译那桃木密信,但也并非全无收获。
“系统,基于昨晚的试算和‘七星码’变体的常见规律,目前破译进度如何?”
【当前破译进度:42%。已确认部分词组:“北”、“三”、“子”、“石”、“验”。词组间逻辑关系未明,需更多上下文或密钥确认。】
北、三、子、石、验?这些词似乎能组合出一些模糊的含义,比如“北三子时验石”?或者“子时北验三石”?但具体指代什么,依然如雾里看花。
林风将桃木片和试算记录锁入抽屉。他知道,这种古老的密码,除非找到对应的密码本或获得更多同源密信进行比对分析,否则很难完全破解。或许,那个代号“夜枭”的潜入者身上,能找到突破口。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星辰真罡在体内流转一周,驱散了熬夜的疲惫。推开房门,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院中草木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
石勇已按吩咐前往京兆府和五城兵马司。韩江也带着人去了内城济世堂。衙门内一切井然有序,经过昨夜之事,守卫明显加强了,捕快们的精神面貌也多了几分锐气。
林风先去看了一眼慧明。小沙弥被安排在一间僻静的厢房,此刻正伏在案前,面前摊开着世子笔记中的残图和他从寒潭寺带回的残图,旁边还有厚厚一摞关于星象堪舆的古籍。他眼圈微红,显然也熬了夜,但眼神却异常专注明亮,手中炭笔在另一张大幅宣纸上不断勾画、标注。
听到脚步声,慧明抬头,见是林风,连忙起身合十行礼:“林大人。”
“不必多礼,进展如何?”林风走到案前,看向那幅正在拼接中的星图。
宣纸上,原本支离破碎的线条和星点,已经被慧明以精湛的绘图技巧和深厚的星象知识,初步连接、复原了大半。一幅比之前任何一幅都更加完整、玄奥的古星图逐渐显现。图上,除了常见的星辰,还多了许多用特殊符号标注的虚线、节点,以及一些用朱砂圈出的、旁注古篆的地点标识。
“回大人,两份残图确属相邻部分,拼接后约得原图三分之二。”慧明指着星图,语气带着一丝兴奋,“您看,这里标注的‘隐曜’位,并非固定一颗星,而是指代这片被云雾状符号笼罩的晦暗星区。而世子笔记中提到的‘七星连珠’,也并非通常意义上的北斗七星,而是指这片星区中,七颗亮度极弱、运行轨迹特殊的‘辅暗星’,在某些特定条件下,它们的投影会在地面特定位置形成‘伪连珠’效应。”
他指向星图上用细线连接起来的七个黯淡星点:“根据小僧结合古历推算,下一次这七颗辅暗星形成地面投影‘伪连珠’的时间窗口,与大人之前推测的近期节点吻合!尤其是第一个窗口期,二十七日后,其地面投影交汇的核心区域……”他的手指落在星图上一个用浓重朱砂圈出的、旁边标注着复杂古篆的位置,“正在‘天枢’与‘摇光’分野之交,对应的地标,古称‘潜龙渊’!”
潜龙渊?林风心中一震,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过。“可知‘潜龙渊’位于何处?”
慧明皱眉思索,翻动旁边的地方志和堪舆杂记:“‘潜龙渊’之名,在近三百年来的官方舆图中已不见记载。但在一些前朝野史和堪舆古本中偶有提及,多描述为‘地脉汇聚之眼,隐于群山恶水之间,非大机缘者不得见’。其具体方位……小僧正在查找比对,目前只能大致确定,应在神朝北境与西北境交界的‘苍莽山脉’深处。”
苍莽山脉!那是一片横亘数千里、人迹罕至的原始险峻之地,瘴气毒虫遍布,更有凶兽出没,是神朝着名的险地之一。
若仪式地点真在那里,想要在二十七天内赶赴并阻止,难度极大!而且,仅凭“潜龙渊”这个模糊的古称和大致方位,无异于大海捞针。
“继续查!尽可能缩小范围,最好能找到更具体的描述或参照地标。”林风沉声道。时间紧迫,任何一点线索都至关重要。
“是,小僧定当尽力!”慧明重重点头,再次埋首故纸堆中。
离开慧明处,林风来到地牢。
镇异司的地牢不算大,但守卫森严。代号“夜枭”的潜入者被单独关在最里面一间铁栅牢房内,手脚都戴着特制的镣铐,限制了行动和内力运转。他靠墙坐着,脸色灰败,手腕处已被简单包扎,但眼神依旧阴冷。
林风示意守卫打开牢门,走了进去,隔着几步距离站定。
“想清楚了吗?”林风开门见山,“你的身份,目的,还有这木片上密码的含义。”他拿出那块桃木密信片。
夜枭瞥了一眼木片,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冷笑,依旧闭口不言。
“你以为不说,我们就查不到?”林风语气平淡,“‘七星楼’的外围探子?还是‘天演阁’的走狗?昨夜潜入,是想偷取世子笔记,还是星图?或者,是想探查镇异司掌握了多少?”
听到“天演阁”三字,夜枭的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但仍不开口。
“你的同伙‘影匕’已经逃了,把你像弃子一样扔在这里。”林风继续施加心理压力,“你的组织,会来救你这样一个任务失败、还可能泄露秘密的废物吗?想想小翠是怎么死的。”
夜枭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喉结滚动。
林风观察着他的细微反应,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对付这种死硬分子,单纯恐吓或利诱效果有限,需要击溃其心理支柱。
“我知道你们这类人,不怕死,甚至觉得为组织牺牲是一种荣耀。”林风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而缥缈,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同时,识海中巡天星盘微微转动,一丝极其细微、带着“惑心”与“洞察”意味的星辰真意,随着他的话语,悄然渗入对方心神,“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所效忠的,究竟是什么?是匡扶正义的理想?还是某个躲在暗处、视人命如草芥的阴谋家?世子赵珏,一个潜心向学的皇室宗亲,只因触碰了不该碰的秘密,便被你们残忍毒杀,死前还要遭受精神折磨。那些黑风寨下堆积如山的尸骸,那些莫名失踪的百姓,他们的命,在你和你背后那些大人物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夜枭的眼神开始出现挣扎,阴冷的外壳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松动。林风的话语,结合星辰真意那细微的精神影响,正在撬动他内心深处可能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疑虑或恐惧。
“你怀里的那枚丹药,是‘保元丹’吧?品质上乘,关键时刻能吊命。”林风话锋一转,“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每次任务前,都会发下这种丹药?真的是为了你们的安危?还是……为了让你们在失手被擒时,有足够的时间‘自尽’或‘保守秘密’?”
夜枭猛地抬头,看向林风,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惊疑。
“影匕用的‘七星海棠幻心散’,‘阴魂刺’秘术,都不是寻常江湖手段。”林风步步紧逼,“你们效忠的,恐怕不是什么江湖帮派,而是……一群玩弄邪术、亵渎生命、妄图颠覆纲常的疯子!与他们为伍,你真的觉得,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吗?”
“不……不是的……”夜枭终于嘶哑地开口,声音干涩,“我们……我们是为了‘大业’……是为了迎接‘新时代’……”
“大业?新时代?”林风冷笑,“以无辜者的血肉和灵魂为祭品的‘大业’?建立在谎言、谋杀和恐惧之上的‘新时代’?”
夜枭脸色变幻,呼吸急促,内心的信念支柱在林风连番攻心下,开始剧烈摇晃。
林风知道不能逼得太急,见好就收。他留下最后一句话:“好好想想吧。是继续做一把用完即弃的刀,还是为自己,也为那些枉死的人,做一次正确的选择。你身上的密码,我们迟早会破解。你唯一的价值,就是现在开口。”
说完,他不再理会心神激荡的夜枭,转身走出了牢房。
刚回到地面,就见韩江脸色凝重地快步走来。
“大人,济世堂那边,有情况!”
“说。”
“属下带人去了济世堂,明面上询问了药材管制的情况,他们应对得滴水不漏,账目清晰,手续齐全,看不出明显破绽。”韩江低声道,“但属下暗中观察,发现济世堂的后院,有几个伙计和管事,气息沉稳,眼神警惕,不似寻常药铺伙计,倒像是练家子。而且,在我们离开后约半个时辰,有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普通马车,从济世堂后门悄悄驶出,往城西方向去了。属下派了两个人远远跟着,刚刚传回消息,那马车进了城西‘柳叶巷’的一处僻静宅院,再未出来。”
“柳叶巷的宅院?”林风眼中寒光一闪,“查清楚那宅院的底细了吗?”
“正在查。初步打听,那宅院半年前被一个外地商人买下,但很少见人出入。”韩江道,“大人,是否要……”
“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林风沉吟道,“派人盯死那里,记录所有进出人员。另外,查一查那个‘外地商人’的来历。济世堂……看来果然不干净。”
他隐约觉得,济世堂、柳叶巷宅院,可能与影匕获取毒药,甚至与天演阁在帝都的联络点有关。
就在这时,石勇也匆匆返回,面带忧色。
“大人,京兆府和五城兵马司的记录查过了。近三个月,类似的夜间潜入报案有十七起,其中三起手法与昨夜相似,目标分别是两家旧书肆和一位退休老翰林的宅邸,失窃物品多是些古旧书籍、手稿或不起眼的摆件,报案人起初都未在意,以为是普通窃贼。”
旧书肆,老翰林宅邸……还是在搜集古籍或前朝旧物!
“将这三起案子的卷宗副本调来。”林风吩咐,随即问道,“可有关‘潜龙渊’或‘苍莽山脉’特殊地点的报案或异常记录?”
石勇摇头:“未曾发现。不过,卑职在五城兵马司听到一个未经证实的传闻,说约莫十天前,有数支来自北境和西北的商队,在帝都采购了大量特殊的物资,包括朱砂、玉粉、精铁、还有……一些活畜。采购量不大,但种类繁杂,且要求品质极高,引起了某些有心人的注意。那些商队落脚点分散,交易完成后便陆续离京了。”
朱砂、玉粉、精铁、活畜……这些听起来,很像进行某种仪式或阵法布置所需的材料!
林风心念电转。天演阁很可能正在为“星降”仪式做最后的物资准备!那些商队,就是他们的采购渠道!
“查!尽可能查清那些商队的来历、采购的具体清单、最终去向!”林风斩钉截铁道。
“是!”石勇和韩江齐声应道,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线索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清晰地指向那个二十七日后的巨大阴谋。
林风站在院中,望向北方苍莽山脉的方向,目光如炬。
对手已经出招,布下疑阵,抛出诱饵。而他,必须在这纷乱的线索中,找到那条真正通往核心的路。
时间,一分一秒都在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