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两个人躺在床上。
漆黑的房间里,萦绕着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江黎有点睡不着,悄悄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用气音叫他。
“迟宴州……”
“嗯。”
他应得很快,听上去也没有丝毫睡意。
江黎翻了个身,侧躺着面对他,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还是眨巴着眼睛盯着他。
“你还没说呢,你今天去接我,为什么不高兴?”
迟宴州沉默了几秒,淡淡出声:
“没不高兴。”
“你撒谎……”
江黎的声音带着点不满,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娇嗔。
“还说什么夫妻之间要坦诚,可你都从来不说你的事情……我在你面前却像个透明人似的,这不公平……”
迟宴州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没什么可说的。”
他的回答依旧简短,但是语气却难得的柔软平和。
“那你觉得,怎么样才公平?”
江黎想了想,然后试探着说道:
“那我问你问题吧,你认真回答我,行吗?”
“嗯。”
迟宴州痛快的应了一声,然后也翻了个身,跟她面对面躺着。
紧接着,他长臂揽了她的腰,把人锁进怀里。
“迟宴州……”
“问吧。”
江黎的手抵在他胸口,见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
甚至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认真思考。
“你那个枪伤,是什么时候有的?你别拿军事机密搪塞我,我就随便问问……”
迟宴州顿了一下,才回答:
“二十三岁。”
“那一定很疼吧?那个位置,没有伤到心脏真是万幸……”
“嗯,万幸……”
他附和着应着,然后解释了一句。
“是被流弹打中的,当时没感觉有什么,撤离以后才发现有点疼。”
“有点疼?想想都要疼死了好吗……”
江黎没办法追问他的“军事机密”,只能捏了拳,打在他身上。
迟宴州垂眸,看着她脸上的轮廓,又把她往怀里拢了拢。
“昭昭,心疼我?”
“谁心疼你?别自作多情……”
江黎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不自觉地放松了力道。
她的指尖轻轻蜷缩,隔着单薄的睡衣料子,感受着他的心跳和体温。
沉默了一会儿,她犹豫着出声:
“迟宴州……你小时候,是不是过得不太好?你跟你妈妈……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迟宴州的身体一僵,环在她腰间的手,也跟着收紧了几分。
房间里陷入一片沉寂,只有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江黎正准备岔开话题,却听见他平静的声音。
“苦没怎么吃,迟晋安会定期打钱,物质上从不短缺。”
他顿了顿,语气里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峭。
“但他,从来都没尽到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简短的陈述,无法言尽他曾遭受过的忽视与冷待。
但是江黎却能想象得到,一个从小就没有父爱的孩子,是如何在日复一日的期待与失望中,长成如今的样子。
她轻轻往他怀里蹭了蹭,抿了抿唇,问出了那个一直在她心头盘旋的问题。
“那你……非要跟我结婚,也是因为受他的影响吗?就……想对我负责……”
“对你负责?”
迟宴州的语调突然上扬,语气明显有些诧异。
他轻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灼热的目光正落在她脸上,在黑暗里,带着强烈的侵略感。
“我说过的吧?是一见钟情。”
江黎愣住,心脏在胸腔里毫无章法地狂跳起来,撞击着耳膜,发出擂鼓般的声响。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即刻不满地嚷嚷:
“你这鬼话谁会信啊?不是敷衍我爸妈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是敷衍?”
“就是敷衍!谁家一见钟情,会像你那么凶巴巴的?”
“喜欢温柔的?”
“起码不该威胁我!”江黎瞬间炸毛,“你这分明就是借口!骗子!一点诚意都没有!”
听着她的控诉,迟宴州没接话茬,只是一把捉住她挥舞的拳头,重新按回心口。
“昭昭,我不吓唬你,你会乖乖跟我领证吗?”
“嗯?”
“你心里装着别人,你告诉我,我该怎么跟他争?”
“……”
迟宴州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半分戏谑,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砸在江黎的心上。
她的呼吸迟缓,所有不满和控诉,在这一刻都哽在了喉咙里。
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爱他,那是你的自由,我也没有立场干涉……但是,我的底线也仅限于此。”
没等到她的回应,他接着说道: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既然你招惹了我,就休想再从我身边逃走,就算你不愿意,也必须要嫁给我。除非我死……”
“你有病啊?”
江黎突然抬手捂了他的嘴,声音里带着些许恼怒。
“谁家好人天天把死挂在嘴边的?”
迟宴州顺势吻上她的手心,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江黎,我的字典里,只有丧偶没有没有离婚。就算你不愿意,也给我受着。”
这话霸道得近乎蛮横,虽然语气依旧平淡,但是每一个字都咬得极其清晰。
江黎手心不断传来酥麻的触感,她蓦的收回手,小声嘀咕了一句。
“可真是不讲理……”
“嗯,是不讲理。”他坦荡应下,“你不是都说了吗?国家都教育不好我。”
“你还自豪上了?”
她抬脚踹他,却被他用腿压住,动弹不得。
“你松开……”
“不松。”
江黎挣扎无果,最后安静的待在他怀里,平复自己的心情。
半晌,她才轻声问道:
“迟宴州……你这算是在……表白吗?你……喜欢我?”
“不明显吗?”
这反问的语气,多少有点破坏气氛。
江黎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开始抱怨。
“一点都不明显!哪有人像你这样的?又是威胁又是恐吓的……”
“江黎,我喜欢你。”
“……”
一本正经的表白,如同一道惊雷,猝不及防地在江黎耳边炸开。
没有铺垫,没有迂回,就这么直接、坦荡、强势的截断了她的声音。
江黎的大脑一阵空白,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两人维持着面对面的姿势,在昏暗的光线里无声对视。
最终,江黎从这种僵持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她猛地推开了迟宴州,仓促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我才不信呢!”
她埋在枕头里嚷了一句,然后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低笑。
紧接着,她身后的床垫微微下陷,迟宴州从她身后搂住她的腰,把她重新捞回怀里。
“爱信不信……反正,已经领证了……”
他的手臂收紧,然后淡淡出声。
“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