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决赛当天，上海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
下午三点，距离开赛还有四小时，场馆外已经人山人海。
coser、粉丝、主播、媒体，交织成一片沸腾的海洋。
黄牛在人群中穿梭，手里捏着门票，喊着翻了三倍的价格。
林歌从特殊通道进入后台时，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下。
后台休息区大得像半个足球场。
左边是t1战队的区域，五个韩国选手正在听教练做最后的战术布置，Faker坐在最中间，闭着眼睛，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像在默念什么。
右边是bLG战队，五个中国少年围成一圈，肩膀搭着肩膀，低声喊着加油。
两支队伍之间，隔着一条无形的线。
那是决赛舞台的分界线，也是荣誉与梦想的战场。
“林老师，这边请。”
工作人员领着林歌往解说准备室走。
路过bLG区域时，中单Yagao抬起头，看到林歌，眼睛一亮。
他小跑过来，有点紧张地鞠躬：
“林、林歌老师！我是您的粉丝！”
林歌愣住：
“你……看我钓鱼直播？”
“不是不是，”
Yagao脸红了，
“我看您去孤儿院做义工那期纪录片。您陪那些孩子打游戏的时候，说了一句话：‘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起玩得开心。’我……我记了很久。”
少年说这话时，手在微微颤抖。
今天是他职业生涯最重要的一战，对面是传奇Faker，全球目光汇聚于此。
林歌看着他，忽然想起交流会那天，自己说的那句话：
“他们要在几千万人面前，努力杀死自己尊敬的人。”
“Yagao。”林歌叫他的名字。
“是！”
“今天，”林歌说，“玩得开心。”
少年怔住，然后用力点头，眼睛里有光闪动：“嗯！”
解说准备室里，其他五位解说已经在了。
看到林歌进来，米勒笑着招手：
“林老师！快来，出大事了！”
“怎么了？”
“主办方临时调整流程，”
娃娃把平板递过来，
“开赛前有一小时的热场环节，原本是播放宣传片和采访。但现在改成‘特别表演赛’——由三位现役职业选手，对上三位解说嘉宾。”
林歌心里一紧：“我也要上？”
“不，你不用打。”记得解释，
“你是‘特邀指挥官’。”
“指挥官？”
“就是，”
GodV接话，笑容有点幸灾乐祸，
“你坐在指挥席，通过麦克风给三位解说嘉宾下达战术指令。他们戴着耳机，只能听你的，不能自己操作。”
林歌：“……”
clearlove补充：
“对面三位职业选手是：t1的替补打野oner、bLG的替补辅助Jwei，还有官方邀请的传奇选手——Uzi。”
最后一个名字出来，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Uzi，简自豪，中国电竞的活化石，无数Ad玩家的信仰。
虽然他因伤病退役多年，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永远滴神”一旦坐在电脑前，依然拥有毁灭级别的实力。
“这表演赛，”米勒擦汗，
“会不会太认真了？”
“主办方说了，娱乐为主。”
娃娃苦笑，
“但你觉得Uzi会‘娱乐’吗？那家伙，只要玩游戏，就是奔着赢去的。”
林歌默默找了个角落坐下。
他开始认真考虑，现在假装肚子疼去医院还来不来得及。
但来不及了。
工作人员已经进来催场：
“各位老师，表演赛半小时后开始，请到比赛区准备。”
表演赛的场地就在主舞台旁边，一个半开放式的玻璃房。
台下观众可以看到选手和解说们的侧脸，大屏幕则直播游戏画面。
林歌被带到“指挥官”专属座位——一个高脚椅，面前是三个分屏显示器，分别显示三位解说嘉宾的第一视角。
他戴上耳麦，听到技术人员的测试音：
“林老师，能听到吗？您的指令会实时传到三位解说嘉宾的耳机里，但他们不能回复您。比赛开始后，您有全图视野，但记住——您自己不能操作，只能说话。”
“明白了。”林歌深吸一口气。
台下，两万观众已经坐满。
看到林歌坐在指挥官位置，现场响起一阵欢呼和笑声。
大屏幕上打出表演赛阵容：
【蓝方·解说队】 上单：记得（使用英雄：盖伦） 打野：clearlove（使用英雄：盲僧） 中单：GodV（使用英雄：亚索） Ad：米勒（使用英雄：伊泽瑞尔） 辅助：娃娃（使用英雄：蕾欧娜） 指挥官：林歌
【红方·职业队】 上单：oner（使用英雄：剑姬） 打野：Jwei（使用英雄：豹女） 中单：Uzi（使用英雄：卢锡安）——是的，Uzi去打中单了 Ad：特邀主播（使用英雄：烬） 辅助：特邀解说（使用英雄：锤石）
阵容一出，全场爆炸。
“Uzi中单卢锡安？！这是要杀穿啊！”
“GodV的亚索对Uzi的卢锡安？完了，中路要通关了。”
“林歌指挥？他会指挥吗？他连技能都认不全吧！”
比赛开始。
林歌盯着三个分屏，大脑一片空白。
他该说什么？
“欢迎来到召唤师峡谷！”
现场解说的声音响起，
“表演赛正式开始！让我们看看，在‘青铜指挥官’林歌的带领下，解说队能否创造奇迹！”
游戏时间1分钟，双方上线。
林歌看到记得的盖伦在上路塔下转圈，clearlove的盲僧在打蓝buff，GodV的亚索在中路快乐地E来E去。
然后，Uzi的卢锡安上线了。
一级，卢锡安直接越过兵线，点了GodV的亚索两枪。
GodV血量掉了一小截，在耳机里惊呼（林歌听不到，但能看到他的嘴型）：
“卧槽！这么凶！”
林歌眨了眨眼。
他对着麦克风，试探性地说了一句：
“那个……中路，往后退退？”
GodV的亚索立刻后撤。
居然听指挥了。
林歌来了点信心，继续观察。
下路，米勒的伊泽瑞尔和娃娃的蕾欧娜正在和对面的烬、锤石和平补刀。
看起来还算稳。
上路，记得的盖伦被oner的剑姬压得有点难受，但勉强能吃到经验。
打野，clearlove的盲僧打完蓝buff，正在往红buff走。
一切看起来……正常？
然后游戏时间3分50秒。
Uzi的卢锡安升到三级，突然闪现上前，一套技能打在GodV的亚索身上。
GodV反应很快，立刻交闪现后撤，但血量已经见底。
“中路要死了！”台下观众惊呼。
林歌盯着屏幕，看到Uzi的卢锡安还在追击，而GodV的亚索正往塔下跑。
塔下……安全吗？
林歌忽然想起，昨天看比赛录像时，clearlove说过一句话：
“低分段玩家总以为塔下安全，但实际上，三级越塔强杀是职业选手的基本功。”
“中路！”林歌对着麦克风喊，
“别回塔下！往野区跑！”
GodV愣了一瞬。
往塔下跑是本能反应，但指挥官说往野区跑……
他咬咬牙，操作亚索一个转向，钻进中路旁边的草丛。
Uzi的卢锡安果然已经准备好了越塔，看到亚索进草丛，追击路线被改变，犹豫了半秒。
就这半秒，clearlove的盲僧赶到。
“中路！”林歌再次开口，“盲僧来了，回头打！”
GodV的亚索血量只剩一丝，但他相信指挥，毅然回头，一个斩钢闪戳向卢锡安。
几乎同时，clearlove的盲僧天音波命中，二段q跟上，一套伤害灌出。
First blood！
一血诞生。
但死的不是GodV的亚索，而是Uzi的卢锡安。
全场寂静了一秒。
然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卧槽！反杀了Uzi！”
“林歌指挥的？他让亚索往野区跑？”
“这什么神仙指挥！”
上帝视角的观众看得清楚：
如果亚索按本能逃回塔下，Uzi会完成越塔强杀，然后潇洒离开。
但亚索钻进野区，打乱了Uzi的计算，给了盲僧支援的时间。
玻璃房里，GodV激动地拍桌子，转头对林歌的方向竖起大拇指。
clearlove也笑了，对着摄像头点了点头。
林歌坐在指挥官席上，有点懵。
他……他就是随便说的。
比赛继续。
拿到一血的解说队士气大振。但职业队毕竟有三个现役和Uzi这样的怪物，很快调整过来。
游戏时间8分钟，下路爆发团战。
oner的剑姬传送支援，Uzi的卢锡安也从中路赶来。
解说队这边，记得的盖伦也传送了，但落地位置不好。
4v4团战一触即发。
林歌盯着四个分屏，脑子飞快转动——虽然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在想什么。
他看到米勒的伊泽瑞尔站位靠前，而对面的锤石已经出钩。
“Ad后退！”林歌喊。
米勒立刻E技能后撤，躲过钩子。
但锤石闪现跟，一个大招困住伊泽瑞尔。
“辅助给盾！打野踢Ad！”林歌语速加快。
娃娃的蕾欧娜立刻给米勒套上护盾，clearlove的盲僧摸眼进场，一脚把对面的烬踢飞。
但Uzi的卢锡安已经进场，输出爆炸。
“中路别管卢锡安！杀锤石！”林歌突然说。
GodV的亚索原本要切卢锡安，闻言立刻转向，配合记得的盖伦集火锤石。
锤石瞬间倒地。
而Uzi的卢锡安虽然打残了米勒的伊泽瑞尔，但自己也被clearlove的盲僧黏住。
团战结束，解说队2换3，小赚。
台下观众已经看傻了。
“这指挥……真有东西啊！”
“林歌不是不懂游戏吗？这团战指挥比很多教练都细！”
“等等，你们看他的表情——他自己好像也很惊讶？”
确实，林歌盯着屏幕，眼神里写着“我刚才说了什么”。
但他来不及细想，因为比赛进入中期，节奏越来越快。
小龙团、大龙团、高地攻防……
每一波团战，林歌的指令都简洁而准确：
“打野去上路带线，其他人守中。”
“Ad有闪现吗？有就上去卖。”
“辅助别站那里，往右走三步——对，就那里，插个眼。”
“中路别清兵了，来龙坑，他们要打大龙。”
三位解说嘉宾从一开始的将信将疑，到后来的绝对服从。
因为他们发现，林歌的每一次指令，看似莫名其妙，但执行后都有奇效。
比如那波大龙团，林歌突然说：
“打野别进龙坑，去对面红buff草丛蹲着。”
clearlove的盲僧依言蹲在草丛，十秒后，对面打野豹女果然来拿红，被盲僧一套秒杀。
失去打野的职业队被迫放弃大龙。
又比如高地攻防时，林歌说：
“Ad现在回家，买装备，然后传送到下路兵线。”
米勒的伊泽瑞尔照做。当职业队全力进攻解说队高地时，伊泽瑞尔带着下路兵线直捣黄龙，差点偷掉对面基地。
比赛进行到35分钟，双方经济持平，人头比21:20，解说队领先一个人头。
最后一波团战，在大龙坑。
“这是决胜团了！”现场解说激动大喊，
“表演赛打到这种程度，简直像正赛！”
玻璃房里，林歌盯着屏幕。
他看到职业队的阵型：Uzi的卢锡安站在最后方，oner的剑姬在侧翼，Jwei的豹女在龙坑上方poke。
解说队这边：记得的盖伦顶在最前，GodV的亚索攒着风，clearlove的盲僧在找角度，下路双人组在后排。
“听我说。”
林歌深吸一口气，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到五位解说嘉宾耳朵里，
“这波团，我们不打正面。”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打正面？那怎么打？
“打野，”林歌说，
“你绕后，踢卢锡安。但不要真的踢到——你假装要踢，逼他交位移。”
“中路，等卢锡安交位移后，你吹风接大。”
“上路，你别管剑姬，去切豹女。”
“下路，你们俩……原地回城。”
最后一条指令出来，连GodV都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林歌。
回城？团战关键时刻，Ad和辅助回城？
但米勒和娃娃还是照做了。
团战开启。
clearlove的盲僧绕后进场，一脚天音波命中卢锡安。Uzi果然交E技能位移拉开。
就在他位移落地的瞬间，GodV的亚索预判位置，吹风接大——狂风绝息斩！
卢锡安被击飞在空中。
而这时，米勒的伊泽瑞尔和娃娃的蕾欧娜已经回城读秒结束，回到泉水。
然后，两人同时使用召唤师技能——传送。
传送的目标，不是大龙坑，而是——职业队的高地！
“偷家！”现场解说尖叫，
“解说队在偷家！”
职业队所有人都被大龙团吸引，等发现时，伊泽瑞尔和蕾欧娜已经带着兵线拆门牙塔了。
Uzi的卢锡安虽然残血逃生，但来不及回防。
oner的剑姬想传送回家，但记得的盖伦一个沉默打断。
游戏时间37分22秒，职业队基地水晶爆炸。
Victory！
解说队赢了。
赢了拥有Uzi和两位现役选手的职业队。
全场死寂。
然后，掌声、欢呼、口哨声，几乎掀翻场馆屋顶。
玻璃房里，五位解说嘉宾激动地拥抱在一起。
GodV甚至跳上了椅子，对着台下观众挥舞手臂。
林歌摘下耳麦，看着屏幕上的“胜利”字样，还有点恍惚。
他……指挥赢了？
工作人员冲进来，把林歌拉到舞台中央。
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两万观众起立鼓掌。
主持人把话筒递过来：
“林歌老师！太不可思议了！您是怎么做到的？您不是说自己不懂游戏吗？”
林歌握着话筒，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说了实话。
“我真的不懂游戏。”
他说，
“那些指令，我就是……看着屏幕，觉得应该那么做。比如让Ad和辅助回城，是因为我看到对面高地兵线很好，而我们正面团不一定能赢，就想着……能不能换个方式赢。”
台下安静了。
“所以，”主持人追问，
“您完全是凭直觉？”
“嗯。”林歌点头，
“像钓鱼一样。你不知道水里有什么鱼，但你看水面波纹，看浮漂动静，就知道该什么时候提竿。”
这个比喻，让全场响起善意的笑声。
Uzi也从职业队那边走过来，主动和林歌握手。
“林老师，”这位传奇选手笑着说，
“您这‘直觉’，比我训练十年的经验还准。”
“运气好。”林歌诚实地说。
“不是运气。”Uzi摇头，
“是天赋。一种……不需要通过学习和训练就能掌握游戏本质的天赋。”
表演赛结束，林歌回到后台。
霍姐冲过来，激动得语无伦次：“你、你知道刚才表演赛的直播峰值有多少人看吗？1.2亿！1.2亿啊！微博热搜前二十全是相关话题！”
慕容雪也发来消息：“小鱼说，爸爸指挥的样子，像大将军。”
林歌看着手机，笑了。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支线任务“真实的青铜”完成度：85%】
【宿主在完全不懂游戏的情况下，凭借直觉和观察力指挥获胜】
【奖励预览解锁：“游戏本质理解”——您将能直接洞察任何竞技项目的核心规律】
林歌想了想，选择：“暂不接受奖励。”
系统似乎有些意外：【可以询问原因吗？】
“因为，”林歌在心里回答，
“如果我接受了，下次再坐在这种场合，我就不是‘真实的青铜’了。那样……就没意思了。”
系统沉默片刻，回复：【理解。奖励保留，随时可领取。】
总决赛的正赛，在一个小时后开始。
林歌坐在解说席最边上的位置，看着舞台中央，两支队选手入场。
聚光灯下，Faker和Yagao握手，眼神交汇的瞬间，有尊重，有战意。
那一刻，林歌忽然明白了clearlove那句话。
“这就是竞技体育。”
在场上，你必须暂时放下所有私人感情。
尊重对手最好的方式，就是全力以赴。
而他，这个不懂游戏的青铜，今天也全力以赴了——以他自己的方式。
比赛开始前，米勒转头问林歌：
“林老师，这场决赛，您看好哪边？”
林歌看着大屏幕上双方选手的特写。
他说：
“我只看，他们玩得开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