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三月初,花途已连续日夜颠倒的忙碌了近小半个月,生活规律才总算基本恢复常态。这十来天里,他每天的睡眠时间勉强凑够五个小时,大多数时候都歇在办公室的小休息室里——那张不足一米八的窄床上,蜷缩着他疲惫的身影。其实他家离杭科院不过十分钟步行路程,可除了最基本的吃饭睡觉,他把所有时间和精力都倾注在了工作上:要么埋首画设计图;要么泡在实验室演算调试数据;这期间还紧急奔赴西昌发射地,解决了卫星接轨的问题。
当金色绒球般的结香花缀满枝头,浓郁甜蜜的芬芳漫遍杭城街巷时,花途熬过最后一个通宵,终于提前完成了所有工作。他拎着大包小包,再次敲响了杭城壹号院21幢28楼的大门。
宋峤应声开门,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几个袋子上,笑着问:“你又大包小包带了些什么?”
“吃的,还有我的换洗衣服。”花途把袋子放在门口的柜子上,眼睛亮了亮,“还有这个!当当当当…”他从一个包装精致的纸袋子里捧出一大捧红拂玫瑰,火红的花瓣舒展着,开得正娇艳,“送给你的。”生怕她拒绝似的,他不由分说将花塞进宋峤怀中,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又下意识捏了捏鼻头,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买菜的时候看见这花挺漂亮,就想买来送你了。”
宋峤被花束撞了个满怀,猝不及防间,馥郁的花香争先恐后钻进鼻腔。她好笑地透过遮住大半张脸的花丛,看向红着脸瞎找借口的男人——他眼底还带着熬夜的红血丝,却因这突如其来的羞涩,平添了几分憨态。花途被她看得越发不自在,心像揣了只小兔子般怦怦乱跳,脸颊又燥红了几分,连忙转移话题:“你饿不饿?我这就去做饭。”说着便挽起袖子,转身朝厨房走去。
宋峤忙放下花束拦住他,伸手将他卷起的衬衣袖口轻轻拉下,帮他扣好袖扣,语气里满是心疼:“今天别做了,我们晚点点小区的送餐,你先去睡会儿。你看你,都熬成熊猫眼了。”她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手腕,目光落在他眼下浓重的乌青上,那是严重睡眠不足的痕迹。
“啊,哦,也好。”花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确实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我是有点迷糊了。那我去睡一会儿啊。”他转身想走向客厅的沙发,那是他往常睡觉的地方,却又被宋峤拦住。
“去我卧室睡吧,床上能好好补觉。”宋峤指了指蜷在太阳花沙发椅上的太子,那只胖兔子四仰八叉地睡着,还轻微打着鼾,“你看它,要是醒了闹起来,你就没法安心睡了。”
“嗯,好呀。”花途心中一阵欣喜,宋峤的体贴温柔像暖流般淌过全身,让他浑身都舒畅开怀,甜丝丝的幸福感溢满胸腔。他洗完澡,换上带来的睡衣,坐在柔软的大床边,朝着屋外大声喊:“峤峤!峤峤!”
宋峤走进卧室,挑眉问:“怎么了?”
花途双手撑着床沿,仰头看她:“我要是睡了,你做什么?”
“我在书房还有点文件没看完,你别管我了,快睡吧。”宋峤说完转身想出去,手腕却被花途轻轻拉住。
“看文件多无聊呀,要不?一起睡?”他尾音故意上扬,带着几分调戏美人的风流调调,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少年。
宋峤一愣,脸蛋瞬间红透,抬手捶了他肩膀一下,装作恼怒地嗔笑:“去死。”说着还扬了扬小拳头。
“你个骗子,峤峤,你是个大骗子!”花途拉着她不肯松手,嘴唇微微嘟起,带着点无赖的撒娇意味。
“我怎么是骗子了?骗你什么了?”宋峤被他说得摸不着头脑。
“上次……不,上上次!你让我乖乖在这里等你,结果你接完电话就没回来!”花途使劲拍了拍床沿,语气里满是委屈,像在控诉天大的不公。
宋峤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事,顿时哭笑不得——都过去多久了,他居然还记着。她强忍着笑意,故作严肃地说:“花大院长,你现在到底要不要睡觉?不睡得话就请出去,我看你精神好得很嘞。”
“啊!睡睡睡,马上就睡!”花途连忙松开手,麻溜地躺上床,闭上眼睛,一副下一秒就要睡着的模样。
宋峤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连连失笑,摇了摇头:“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她探过身,轻轻帮他盖上被子,又凝视了他几秒,确认他确实在睡觉,才轻手轻脚关上门走了出去。
花途睁开眼,抱着松软馨香的被子翻了好几个身,鼻尖萦绕着宋峤身上淡淡的馨香,全身的疲惫都烟消云散,很快便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足足睡了六七个小时。他睁开眼,在被窝里长长伸了个懒腰,只觉得眼明心亮,头脑清晰,眼睛也不再干涩,整个人像满血复活般充满活力。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
他起身走出卧室,客厅和书房都空荡荡的,没看见宋峤的身影。“峤峤?”他喊了一声,没有回应。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后花园,他瞬间呆立在入口的木栅栏边,被眼前的景象摄走了心魂。
今日的杭城难得放晴,夕阳如熔金般缓缓坠入天际,为这座高楼上的大花园镀上一层暖橙色的光辉。每一片花瓣、每一片叶子都被晕染得如梦似幻,氤氲着春日独有的温柔。宋峤上身穿着一件米白色宽松毛衣,衣摆和袖口带着精致的麻花编织纹路,下身搭配一条浅青色羊绒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窈窕的身形。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松松挽起,只用一根简单的银簪固定,几缕碎发俏皮地垂落在脸颊边,随着她浇水的动作轻轻晃动。
三月春寒料峭,花园里的花儿却已迫不及待地展露风姿。虽未到大面积绽放的时节,但已有不少花苞争先恐后地冒出头来,要为江南的春天添加一抹亮色娇艳:火红的郁金香开了十几朵,酒杯状的花萼星星点点散落在各处;洋水仙鹅黄的花冠开得绚烂夺目,衬着西南角那棵枝繁叶茂的梨花树,雪白的花瓣随着晚风轻柔飘落,美得令人心醉。宋峤正全神贯注地用花洒给花儿浇水,远处几只粉蝶落在郁金香花苞上,被太子发现后,它像只活泼的二哈般,欢快地追着蝴蝶蹦跳,为这宁静的画面添了几分灵动。
花途看得痴了,下意识放缓了呼吸,生怕惊扰了这画中的女子。
“你醒了?”一道清脆的声音唤醒了沉醉的花途。
“嗯,醒了。”他调整好呼吸,轻快地走过石子路来到她面前,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在浇花?”
“嗯,春天了,这些花都快开了。”宋峤微笑着回应,又关切地问,“睡得好吗?”她打量着他的脸色,见他眼下的乌青和眼里的血丝都已褪去,不由得心想:年轻就是好,睡一觉就能满血复活。
“好,睡得极好,被子很香。”花途伸出手,轻轻捏去她发间的一片梨花,又温柔地将粘在她耳鬓的碎发别到耳后。近距离看去,她因劳作而略微出汗的脸颊染上一抹动人的绯红,恰似春日枝头绽放的桃花,泛着珍珠般的淡淡粉色,引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花途看得又痴了,目光久久不愿移开。
一阵晚风拂过,梨花雨纷纷扬扬飘落,更多花瓣落在两人的头上、衣服上。花途抬手捏起一片花瓣,在指尖轻轻戳了戳,眼底满是笑意。宋峤也拂去肩上的花瓣,莞尔一笑,眉眼弯弯如新月。
突然,“共白头”三个字猛地撞进花途的脑海。他心潮涌动,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情愫,轻轻上前一步,将宋峤拥入怀中,低低呢喃:“峤峤。”
宋峤猝不及防被他抱住,呼吸间都是他身上好闻的气息与空气中淡淡的花香,一时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她正愣神时,太子猛地冲了过来,呼呼地跑到花途脚边,搭起前爪想要抱抱。
“嗨,帅哥,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呀!”花途被太子打断了温情,无奈又宠溺地抱起它,使劲揉了揉它的绒毛,又亲了几口兔脸,佯装恼怒地嚷道,“你个傻兔子,坏我好事!”
宋峤看得咯咯直笑,眼角眉梢都漾着笑意。
两人一同打理完花圃,又给太子割了些新鲜麦草,放在宠物房的食架上,准备好食料让它自己享用,随后便回到了客厅。
“晚上吃什么?”花途问。
“我已经点了送餐,五点半会送上来。”
“好,那今天我可就偷懒吃现成的了。”他笑着打趣道。
五点半,餐食准时送到,满满一大桌,都是些滋补身体的食材。餐桌上的花瓶里插着花途带来的红拂玫瑰,火红的花瓣映衬着暖黄的灯光,格外娇艳。花途看着那束花,心中又涌起一阵浓浓的甜蜜,胃口大开,比平时都多吃了一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