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殊转眼敛绪道:“辛夷,把我准备的去岁红封,分发给大家。”
“再告诉我们院儿里的人,这几日没事时,多去府中各院儿转转,发现什么异常及时来禀。”
“灵希留下,我有事要你去做,木青你吃点东西,就在这儿睡会儿,明日还得乔装出府一趟。”
“知道了殊姐姐。”木青端了吃的,坐去颜殊旁边。
“是,小姐。”
其它人也皆自应诺,柳碧落也识趣地放下茶杯,随众人退了下去。
进屋关上房门,望着斜对面那座高耸的小阁楼,柳碧落满腹狐疑。
欺君之罪,郑礼、萧旭、出事?
到底什么意思?
那个女人又为何让她留下还让她听到这些?
就不怕她使坏告密么?
柳碧落蹙眉思索着。
“出来吧。”
阁楼之上,随着众人退下,颜殊轻轻的出声,屋中又飘出一道人影。
依旧还穿着小厮的衣衫,那张脸也和双喜一样。
颜殊翻身下床穿好绣鞋,自妆屉暗阁中取出两张纸,交给禾源:“你去帮我取件东西回来。”
“这是地形图和机关图,那里守卫森严,机关与我所知可能也有出入,冷香和灵希会接应你,你自己小心一些。”
禾源看了眼灵希冷香,接过薄薄的纸张,眼中凝着些许疑惑:“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未打探清楚便让我去偷?”
“我的人只能探到这么多,再探会打草惊蛇。若容易办到,我也不用费尽心机请你出手了,而今夜是最好的机会。”
颜殊淡淡的道:“是什么你不用知道,你只需把我要的东西,和你自己完整带回来,别堕了你千手观音的名头就好。”
“我还把灵希和冷香都派给你了,你若拿不到东西,又或是失手被擒,你应该知道我没那么好心会继续帮凝香。”
该死的女人,又拿凝香来威胁她。
禾源脸色瞬间黑透,狠狠瞪了眼颜殊,拿着两张纸,和灵希离开。
颜殊走到桌畔,端起茶杯轻啜了口,看眼旁边的沙漏,走到窗前望着斑斓的夜空,静静发呆。
灵希冷香追的人死了。
禾源追的人逃了。
不知逃掉的女刺客,又到底是死了,还是已被楚槿抓到?
可惜禁宫里没有她的人,想查探消息都没有门路。
“把人全都支走,你这是特意,在等着我么?”寂静的屋子里,陡得响起男子温柔戏谑的声音。
颜殊转身看着一身墨袍、脸覆云纹鬼面的楚怿,眸光难掩诧异:“怿哥哥怎地扮起楼主来了?”
楚怿摘下面具,放在红木圆桌上,露出了那张惊世绝艳的脸:“以前行走江湖我也时常作此打扮。”
“借楼主身份是很方便,能为你少却许多麻烦。”颜殊倒了杯茶给他,左右他们夫‘妻’一体,借个身份很正常,倒是她大惊小怪了。
而楚怿用这个身份来,也的确是最好的,毕竟柳碧落还在府中。
楚怿接过茶杯,却又顺势握住了颜殊的手:“过来坐下,仔细和我说说今晚你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小姑娘顶聪明的。
可今儿个有些笨,他都说的这般明白,还未反应过来。
颜殊被强拉到美人榻上坐下,趁楚怿不注意一个用力抽回手。
抱起旁边的汤婆子道:“怿哥哥,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楚怿眼见她挣脱,倒也未生气,只道:“好,你说,我认真听。”
颜殊将自己经历的事都详细说了一遍:“那人最后消失在延庆殿,据我所知那是楚瑜未开王府时,在宫中居住的宫殿。”
“禾源说他进殿找过,但并未找到人,所以我想在延庆殿中,应该也有类似的秘道出入口。”
楚怿听完道:“虽不知何人所挖,可这条秘道已存在不下两百年。除去你发现的两处,还有五个出口,其中一个出口通往城郊……”
楚怿将几处地点说的很详尽,除了这三处出口,剩余四处分别是:最荒僻的冷宫、盈春殿、承恩殿,以及玉华宫。
而玉华宫……
那是陛下幼时在宫中的居所。
颜殊抿了抿唇问:“怿哥哥你曾进过秘道?”
楚怿眼帘微垂,掩去了眸底幽暗:“幼时无意中发现的,三年前再派人去却发现秘道早就被封了。”
敏锐的察觉楚怿有些不对劲,颜殊思忖片刻,摸出个牛皮纸包递给楚怿。
“给我的?是什么?”楚怿疑惑的问。
颜殊努了努嘴:“想知道就打开啊。”
楚怿接过去打开,看着纸包里的东西神情微有恍惚,脸色也微有泛白,心中更似有千丈浪涛翻滚上涌。
强压下心中浓烈的翻腾感,再抬头他却笑的面色如常:“呵,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怎的还给我麦芽糖?”
颜殊捻了一粒放进嘴里,抿着糖粒鼓着腮帮子,蹙眉问:“你不喜欢么?”
楚怿摇了摇头:“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吃啊……”颜殊出声催促。
楚怿盯着糖,好半晌,却都没动作。
颜殊看他那为难的样子,眼中满是戏谑之色:“怿哥哥该不会是,怕糖太粘牙不好洗漱,或是怕别人看到不雅吧?”
“不是。”
“那就是怕你一个尊贵的大王爷,在我这个小女子面前吃糖,太丢面子有失你王爷的身份?”
“也不是。”
颜殊一脸奇怪的看着他:“难道……你吃了糖身体会有不适?”
楚怿未语。
颜殊敛了玩笑,肃了神情:“具体什么情形,和我仔细说说,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帮你医治。”
这世上很多人天生特殊体质。
有人天生不能碰漆树,有人不能吃花生,有人食不得虾蟹,也有人不能身沾柳絮,还有人不能饮酒……
沾之,轻则不适,重则丧命。
不能吃糖的也有,只是她没想到,陛下也是特殊体质。
“呵呵……”
楚怿凝着她半晌,却是突的笑出了声。
颜殊一脸莫名:“你笑什么?”
楚怿摇头笑回:“没什么,就是很喜欢看你担心我的样子,格外美,美的让我想做个土匪,将你掳走藏起来,再不给任何人看到。”
颜殊凤眼睁大:“你耍我?”
楚怿挑了挑眉:“怎么你现在才发现么?”
颜殊无语凝噎。
楚怿却是毫无收敛,笑得更加猖狂:“九儿生气的样子也很美,嘴里包着糖腮帮子鼓鼓的,嗯,就像一只正在偷吃的小老鼠,呵呵……”
他才像老鼠。
他全家都像老鼠。
颜殊气得头顶几乎冒烟儿,抓起块麦芽糖便塞进楚怿嘴里。
猖狂笑声戛然而止。
楚怿猝不及防被塞个正着本能想吐,然则舌尖那一缕清香的甘甜滋味,却让他整个人都彻底怔住。
许久。
他犹豫着抿了抿那糖块儿。
感受着那甘甜。
却并无刚刚见糖便几欲呕吐的感觉。
抬头。
楚怿怔怔的看着颜殊瘦削的小脸。
是因为她么?
娘,您是不是也很喜欢她,您是不是也想告诉孩儿,她就是那个可以与孩儿相伴一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