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婆婆的女儿、儿媳、连同才十一岁的孙女,刚来鬼域就被抓进了军营。
不到一年全都死了。
明媚如花儿一般的姑娘,死时却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而她刚到鬼域,就被阮家人扔了,冰天雪地被丢在荒郊野外。
那时的她才只半岁,尚在襁褓之中,本来必死无疑。
是颜婆婆把她捡回来,靠着流犯所的好心人你一口我一口的接济,好不容易才把她养大。
颜婆婆不止教她识字,还教会她很多做人的道理,瞒下她的性别,自小就把她当成男娃娃养。
颜殊这个名字也是颜婆婆给她取的。
颜婆婆说她小时候,长的玉雪可爱,不哭不闹,格外的乖巧漂亮。
给她取名静姝。
后来颜婆婆又觉得,扮成男孩子用这名字太惹人怀疑,就把静字去掉,把姝字也改成了殊字。
颜婆婆总说,千里流放之路,死人者不知凡几,阿殊一个小奶娃,竟能活着来到鬼域,本身就是个了不起的奇迹。
颜婆婆说,这是老天爷对小殊特别的厚赐。
寓意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将来终有一天阿殊能离开这个地狱。
颜婆婆还说,一人不为众,独木不成林。
在鬼域,像她们这样的老弱妇孺,想一个人活下去很艰难。
唯有抱团取暖相互扶持,才有活下去的希望,才能坚持到离开那天。
只可惜……
他们最终也没能等到,她带他们离开的那天,病逝在她七岁那年。
幼年往事浮光掠影一般,清晰在脑海中一一闪现。
最终定格于,老人那张苍老枯败,却慈爱温柔的脸庞。
“奶奶和爹爹的话我一直都记得,我也从没想过入军营当军妓。”
颜殊笑着开口:“木石,我想离开鬼域,带你们一起离开。”
木石沉默许久,声音里满满都是苦涩:“阿殊,每年都有人想逃出去,可从未有人成功过。”
“那些人最后都被监查司抓回来当众处以极刑,他们的下场有多惨,你早就亲眼看到。”
“我们这么多人,又没有食物,逃不出去的,阿殊,你……”
颜殊也坐了起来,看着暗黄月光下,木石模糊的轮廓:“私逃只能躲躲藏藏当一辈子逃奴,没有翻身之日。我有办法,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这里。”
木石追问:“你能有什么办法?”
“当然是寻贵人相助了。”
颜殊一巴掌拍在他肩膀:“我说能肯定能,你难道还信不过我?”
“我知道你打小就聪明,也不是不信你,可这事太大……”
木石满心纠结,既担忧又疑惑:“你说的贵人是谁?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么不知,你还认识什么贵人?”
“前不久认识的。”
颜殊没再解释,只道:“我呢,只是去蹲个人,你别瞎操心了,安心等我回来就是。”
“这事没确定之前,先别告诉他们,免得走漏了风声。”
“你还得帮我看好他们,若有人来打听我的事,都把嘴巴闭严些。”
颜殊说完躺了回去。
算算时间路程。
萧家人此时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阮家恐怕也已得到消息,很快就会在城中打探她的下落。
阮家人不会让她平安走出鬼域,萧家人也不会允许她多带十几个人离开。
她必须想别的办法。
***
翌日一早。
颜殊吃过早饭,叮嘱了木石几句,离开流犯所,独自去了城中。
毫无意外……
被城门口的守卫拦了下来。
“大胆贱奴,这里岂是你能来的地方,还不赶紧滚,是不是想找死?”守卫们谩骂着,还有人拔出佩刀架在她颈脖。
刀刃贴肤的冰凉触感,让颜殊眸光微暗,却是转瞬即逝。
她搓着黑手,脏污脸庞挂着讨好的笑:“小的想进鹿园打擂,还请几位军爷高抬贵手,带小的进去。”
架刀的守卫打量着她,满脸嗤笑:“小子,就你这小身板儿,怕是上赶着给兽栏里的野兽送菜吧?”
“军爷,您别看奴年纪小,打架可厉害着呢。”
颜殊不以为意,反而挺直肩膀脊背,拍着胸口道:“而且奴脑子好使,那些畜牲脑子都不会拐弯儿,哪里能斗得过小的?”
“小的就想讨口饭吃,还请各位军爷给小的一个机会。”
“军爷若不信,咱们也可以过两招,军爷直管放心,小的出手有分寸,肯定不会伤到您。”
“哈哈哈,就你这瘦胳膊瘦腿儿的,还想伤到我?”
架刀守卫笑的前俯后仰,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们听见没,这小子大言不惭,居然想和我过招?”
旁边的守卫也都哄笑起来。
“小子,牛都给你吹上天了,我说你毛长齐了没有啊?”
“畜牲脑子当然不会拐弯儿,它们只会把你撕成碎片,咔吧嚼进肚子里。”
“瞧你小子个儿挺高,可全身上下二两肉没有,顶多一把瘦骨头,只怕都不够那些个畜牲塞牙缝儿的吧?”
“李斗,你总不会虚了他个黄口小儿,上啊,干他。”
“干他!干他!干他……”
众人齐声叫嚷。
李斗收刀,捞起衣摆往腰间利落一扎,摆开了架式:“小子,来,你要是能打赢我,我亲自送你过去。”
“军爷,小心了。”
颜殊话落,人也朝他冲过去,一招猴子偷桃,直捣黄龙。
出手又快又狠。
李斗躲过一击,眯了眯小眼睛:“臭小子,出手这么下流。”
“李大哥,打架嘛,赢了就行,招数下不下流,有什么关系?”
颜殊调侃一句,为了拉近关系,军爷的称呼,被她换成李大哥。
可她出手却更快了,招式不止越来越下流,也毫无章法可言。
就像地痞流氓,泼皮混混掐架,不止动作熟练,身体灵敏如猴,还带着一种发狂野兽的暴戾。
凶残无比!
李斗本就长得魁梧,力气也极大,拳脚更是耍的虎虎生风。
可他拳头次次落空不说,还被颜殊下流凶残的打法,逼的有些手忙脚乱。
蓦地……
颜殊手往衣兜一抓,再往天空那么一扬一撒。
李斗被一蓬黄土迷了眼。
锵啷一声响。
等他再睁眼时,本挂在他腰间的佩刀,已搁上了他自己的颈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