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
萧慎又觉得不可能。
听司棋所言她的确应该才知道不久。
且若早知此事,阮溱溱也必然早有动作,不会现在才对殊儿出手。
颜殊也觉得奇怪。
她以为司棋多少知道一些内情,可细观司棋神情,她的确一无所知。
那弄墨呢?
弄墨跟在阮溱溱身边的时间并不比知画短。
可当年救青衣,阮溱溱却全部交给知画去办,并未让弄墨参与。
显然阮溱溱也防着弄墨,她视为心腹之人,就只有知画一个。
这么看,阮溱溱早年作的那些孽,弄墨很大可能也不知晓。
司棋说,知画早无亲人,可弄墨和司棋都有家人在世。
这是否阮溱溱不信任弄墨与司棋的原因?
直到知画死了。
阮溱溱无人可用,才不得不让司棋、弄墨、侍书,逐渐参与进来?
颜殊沉眸思索着,语气毫无波澜:“要么她天生比别人聪明,知道什么叫未雨筹谋。要么她背后有高人指点。”
这世上的确有些天才,他们天生早慧、心思通透,优秀的常人插翅难追。
就例如:陛下。
可纵观前世今生,她都不觉得,阮溱溱是这种人。
在她看来……
阮溱溱既功利自私,又目光短浅,还蠢笨如猪。
除了那张脸,除了会装,会勾男人,简直一无是处。
连勾男人的本事也不到家。
前世钟玲珑给她换了一副好牌,可阮溱溱拿着那手好牌,还是打了个稀烂。
萧慎赞同的点头:“殊儿你觉得,她背后的人,会否是七年前,她无意中救下的那个男人?”
颜殊眼帘微垂,压下心中翻滚的惊涛骇浪,秀眉轻蹙。
叹了口气:“不确定,可惜知画已经死了,我们好不容易才查到的线索,就这样断了。”
萧慎大掌落在她头顶轻揉了下,笑道:“你也别灰心,至少我们今天总算是有收获,且线索也不算断了。”
“知画虽然死了,可我总觉得她的死有些可疑,这个交给我去查,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颜殊微怔,‘诧异’的问:“大哥觉得,她不是病死,而是......被灭口?”
“只能说有这个可能。”
“世家大族挑选下人向来严苛,尤其近身侍婢,身体健康是首要条件。”
“虽说天有不测风云,可是一个健康的人,突然之间病重,不到两个月人就没了,想想总是有些奇怪。”
说着萧慎有些自嘲的笑了:“我可能是真的眼瞎,那时我只觉得,阮溱溱心地善良,对下人都如此宽厚,可如今……”
“越是深查下去,我越觉得阮溱溱可怕,也越觉得自己有够愚蠢,居然从来没有看清过她。”
他不止眼瞎,还被猪油蒙了心,前世竟喜欢上阮溱溱,为了阮溱溱,枉顾萧家列祖列宗,败掉镇国公府,毁了祖父一生心血!
还为了阮溱溱,骗她手中的风云令,对她步步紧逼、挥刀相向。
与她至亲相残!
“此与大哥无关,大哥不必多想。”颜殊不走心的安慰了一句。
心中却有些恍然。
如果前世,她能提早揭开阮溱溱的真面目,后来的萧慎,还会爱上阮溱溱么?
这个答案没人知道。
因为前世的她太蠢,没能察觉他们的奸计。
直到她逃婚被追杀,意识到阮溱溱和萧家人是真要她的命,并非她所想只是为了争宠故意排挤陷害她那么简单,才对当年那场大火产生怀疑。
而在她毫无所觉时,阮溱溱的目的,早就顺利达到。
因而也没有祖父的提早离世。
若非如此,她想挑拨离间,只怕也不会如此容易。
萧慎与阮溱溱反目,可以说完全基于此点。
所以大概还是会的。
而从阮溱溱命人给祖父下药,再对比阮溱溱七岁救人后的一系列所为。
前者,行为冲动、完全不计后果。
后者,深谋远虑、心思深沉、行事谨慎,步步算计周密。
阮溱溱背后有人出谋划策毋庸置疑。
帮阮溱溱做孽的人的确是青衣,青衣前世也伏法。
被判剐刑。
活受了三千六百刀。
她前世也以为证据确凿,阮溱溱背后的人就是青衣。
可若真是青衣,又怎会出如此大的纰漏,明知事败还敢给祖父下药?
真正深谋远虑的人,是不可能做这种蠢事的。
所以此人绝不是青衣。
阮溱溱的背后肯定还有别人。
可这个真正帮阮溱溱出谋划策的人究竟是谁?
林氏一心想让阮溱溱嫁入皇室,把阮溱溱捧在掌心呕心沥血的教导,教过她很多争宠夺位的手段。
可想想又不可能。
以林氏对阮溱溱的在意,想给她暗中安排人手,大可以派暗卫,绝不可能把个来历不明的杀手,留在阮溱溱身边。
这不合理。
那会不会与阮家的人,或者钟玲珑有关?
钟玲珑不想亲生女儿去鬼域受苦,生产时将孩子调换,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想到这些,也有可能还给阮溱溱留了其它后手。
诸如暗中派人保护阮溱溱平安长大。
两相比较。
后者显然更有可能。
可奇怪的是,前世她调查阮家时,并未发现这个人的踪迹。
后来三王爷倒台被诛,阮溱溱回到萧家,一直在家庙清修。
她也就没再关注过阮溱溱。
陛下登位后不满一年,她也奉秘诏带风诀等人离京暗中前往鬼域,直到七年后谢元与阮溱溱苟且事发才回京。
是她前世遗漏了?
又或者这个人也不是阮家人?
颜殊回到无尘院,便让木青提出个木笼子,木笼里有三只信鸽,是她离开鬼域时白宸给她联络用的。
每个月她都会传信回去报平安,也会定时收到鬼域的消息。
想要确认这点也不难,直接飞鸽传书回鬼域,审问钟玲珑就知道了。
将信写好卷起来放进竹筒里,又把竹筒绑在鸽子腿上,颜殊抱着鸽子打开窗格,张开双手。
扑棱棱。
信鸽张开翅膀飞上天空,很快化作一抹白线,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然则。
咻的一道破空声。
那信鸽才飞出萧府不远,就被一抹银芒射中,唰的从半空掉下来。
嘭的一声砸在暗巷中的地上。
空寂的暗巷里,一个穿着宽大黑色斗篷的人走了出来。
他俯身把信鸽捡起来,又解下信鸽腿上的竹筒,正要抽出信纸。
咻~
又一道破空声起,犀利的银芒,如闪电疾射而至。
黑斗篷一个闪身避开。
那细小的袖箭,最终盯入他身后暗巷的墙壁之中。
与此同时。
一道青色身影出现在暗巷里,直接断了黑斗篷的退路。
“你是何人,为何对我出手?”粗嘎厮哑的苍老声音落在人耳中,就仿佛夜枭的鸣叫,难听又瘆人。
黑斗篷帏帽下,仅露出的一双幽幽眼眸,紧盯着自己对面手执长剑,突然出现的,面容清俊的年轻人。
眸光也是晦暗、又阴冷。
“我是什么人你管不着,可我看你不像好人,竟趁夜截取别人放的信鸽。”
年轻人打鼻孔哼了一声:“识相的把东西交出来,否则,休怪我手中宝剑不长眼,在你身上刺几个血窟窿。”
黑斗蓬垂头看了眼手中竹筒:“想要就自己来拿吧。”
话未说完他曲指成爪,身形诡异的一闪,抓向年轻人胸口。
年轻人举剑格挡。
两人迅速在巷子里打了起来。
半盏茶后。
年轻人的身体猛的飞上半空,先是砸在暗巷墙壁,后又重重砸落在地上。
噗嗤~
张嘴便喷出一大口血来。
黑斗篷举步上前,正要狠下杀手,年轻人衣袖一翻。
哧哧……
几道袖箭凌厉射出。
黑斗篷衣袖一挥,七八支袖箭全被卷入他宽大的袖子里,而后叮叮叮的叮在他身侧的地上。
就在这片刻间,年轻人果断的脚底抹油,跑了。
黑斗篷正要抬脚去追,却是忽地伸手,捂住自己胸口。
噗嗤~
张嘴喷出一大口血来。
浓烈腥味溢散,血喷在地上,竟是泛着乌黑色。
黑斗篷打宽袖里摸出颗药丸塞进嘴里,睨了眼年轻人离开的方向。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打不过他,竟然卑鄙的下毒?
真是该死!
黑斗篷身影很快消失在暗巷里。
就在两人都离开以后,那暗巷里却是,又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脸上还蒙着黑色面巾,看眼巷中打斗痕迹,最终停在那摊血迹前,弯身捡起信鸽看了看。
见信鸽上的竹筒被取走,黑衣人扔掉死鸽子,也闪身消失在原地。
风拂过。
血气点点溢散,唯一只剩死去的信鸽,孤零零的躺在血泊里。